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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的刹那,他心疼的不能自已。
她脸色苍白,不停的咳嗽着,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蜷缩在角落中,眼神中惊慌,害怕,恐惧,愤怒相互交织在一起,看到他,她眼神似是亮了一下,随后便寂灭了
这一瞬间得寂灭,让他的心似是万箭穿心般痛苦难忍,在她的眼里,他可能和其他树倒猕猴散的家奴并无什么不同。
回到家,他拿出了这几年所有的积蓄,又向同窗借了些,悄悄的找到牢里管事的头目,谄媚的陪尽了笑脸,说尽好话,终于于一天夜里,把她当作牢中染了恶疾病故的死尸推了出来。
他将她带回家,告诉她,夫人和老爷的后事他都已安排妥当,她不语。
那些日,她并不说话,只是坐在院中看着远方日日发呆,将军的事,她都知道了,他不知道如何劝她,只有日日陪着她。
再后来,他终于等到了将军的消息,然而回来的只是一副残血累累,破败不堪的半副盔甲。
他不想告诉她,可最终还是把这半副盔甲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天她在房中抱着盔甲,哭的伤心欲绝,他就在门外默默不语的站着,一如当初他是她仆人之时那般默默守着她。
她即觉得悲伤寒冷,他便默默的在她周围燃起火篝,不强求她转性,只盼望她的周遭不再绝望冰冷。
为了让她开心些,他寻来了一树的梨花,栽种在院子中,每天悉心浇灌,若是能活再好不过,只要她可能开心就好。
后来她默默的在梨花树下埋了将军那半副盔甲,立了一块无字碑已寄哀思。
闲时便陪着这碑从日出到日落,他全都看在眼里。
花开花谢,日子始终如一,她的那份悲伤似乎也淡了些,偶尔会和他说说话,只是再不曾如过去那般温暖的笑了。
他愿意陪着她在这悲伤中慢慢沉淀,他心之所求既不多也不贪图什么,只期望她好好的活下去
直到一天
“你可愿和我成为夫妻?”她站在他身边怯生生的,眼神间无所适从。
他惊的手一抖,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
“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无论做什么都多有不便,我想唯有唯有这样,唯有这样对我们两人都更妥当些。”她看着他低着头捡起了地上的书。
“若是若是你以后遇到心仪的姑娘,我会”
“好,就这么办吧。”他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说道:“合离书我会事先写好,什么时候你若是想走了我不会阻拦。”
她有些意外感激的看着他,有些难以启齿的话他竟都猜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着手准备和她的亲事,虽然他们心知肚明,但是他依然不想委屈了她,虽所剩银钱并不多,但他还是尽他所能给她一个体面的排场。
红妆素裹,他掀起她的红喜帕之时,便觉得此生已是圆满,什么执子之手,什么与子偕老,都抵不过这一刻,只有一刻,方是他自己的。
心中波涛汹涌,他面上只是淡淡一笑:“今晚你先睡吧,我去看书。”
两人早已心照不宣,她微微点头。
月下独影
他看着这一树开着正好的梨花,微微笑了,忽然就有了家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
清晨她醒来,走到院中又些吃惊看着院中忙碌的他,梨花树旁一夜之间多了架秋千。
他正在细细的打磨每个触手可及的地方,看到她走出来,有些疲惫的笑着:“今日是不能坐了,待我再做得精细些,明日便可以了。”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恍惚间竟也有了温暖的感觉,这便是相依为命了吧。
日子这般平淡如水的流过。
他每日教书回来都有不同的惊喜在等着他:或是半生不熟的肉,或是夹生的饭,或是糊了的菜
每次她都满怀歉意的看着他全部吃光。
初时,他会让她等着他回来,后来他便不说了,再后来他开始期待她未知的惊喜
“夫君,今日外面下着雨,小心着凉”
“夫君,今日我们出去逛逛可好”
“夫君,你说人若是死了,可会见到心之所系之人”
她总是这样夫君,夫君的唤他,像是在时刻提醒着自己一样。
“夫人,今日吃粥,小心烫”
“夫人,我放于桌上之书,你可看到?”
“夫人,莫要伤心”
他也似这般,夫人,夫人的回应她,并非提醒她或是自己,而是他真就当了真了。
唯一让他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在牢中患的旧疾,天冷之时便会咳嗽不止,看了大夫都只说不能全然根除,只能这样慢慢调养着
慢慢调养她若是这样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他自是愿意永远这样照顾着她,可若是哪天她不愿了呢他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不知过了几个这样的春去秋来,每一天对他来说都如一日的珍惜,看着她的笑渐渐多了,对着梨树下的墓碑发呆的时间也少了许多,他心底里都是在暗暗的高兴的。
与他而言,只要她再快乐一些,再多些笑容,那所有的付出都没有白费。
“夫君,你可看到我的发簪?”
这日她急急的到处寻着她的发簪,他知道那发簪是将军送与她的,于她来说,意义不同,一面找着,一面淡笑着安慰她:
“夫人莫急,若是没了,我便再买一支差不多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遍一遍的找着,连同那梨花树下的落花,也寻了个遍。
这几日他眼看着她并不开心,又不知如何安慰,遍自己偷偷出去逛了一个又一个的铺子,希望能寻到差不多的
直到一日傍晚,他回家路过一个铺子,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只梨花簪子,和她那只极为相似,于是便兴高采烈得买了下来,一路上都欢喜的看着手中的簪子
“若是若是她见到了,应是极为开心的吧只是”
“只是天不怜见,让你遇到了这种事”月初拾在一旁颇为感触的说到。
“呵,月姑娘猜到了不错,这就是我与夫人的过去。”温良在一旁淡笑道,言语间流露向往。
“所以此刻陪在叶秋风身边的是”小白似已猜到。
“没错,他就是温良故事里的将军,因含冤而死,心中又放不下与凡世间叶秋风的这段情,故而生了执念便有了这此后种种。”孟婆在一旁说到。
话毕,已到了温良家门外。
孟婆回头看着温良道:“留下,和我走,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吧。”
温良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不舍的回头问道:“少侠,我想进去看看她,只是静静地看看就好。”言语近似央求。
白之初倒是很想答应他,但是他此时魂魄太过虚无,他只能做到让他待于护灵珠之内,让他白日之时出来视物确是不能,若是没有鬼府的鬼术支撑,怕是马上就会魂魄消散
白之初转头看了看孟婆道:“好歹也是你们鬼府失职造成今日之事,就满足他一下吧。”
孟婆眼神私有所动。
“是啊,孟姑娘,看他如此可怜,你就带他去看看吧。”初十在一旁替温良央求道。
很显然,这声孟姑娘让孟婆十分受用,不自觉的腰也挺直了几分。
“不可以太久。”
“多谢。”
几人带着温良就此隐了身影,穿墙而入,顷刻间立于梨树之下。
而此刻,叶秋风与将军所附身的温良正立于院中,共同望着这棵梨树。
“夫君,我还记得这树下的秋千正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之时,你一晚未曾合眼做出来的”
“嗯,你喜欢就好。”
“夫君,这些年,你可觉得累?”
“不曾累”
“夫君,那墓碑,我们换做别处安置可好?”
“无事,这里也无碍”
“夫君”
“嗯?”
“夫君,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我们就如此这样,直到白头可好?”
“好”
“好”温良的魂魄此时立于她的面前,流着泪,说出此字,可是叶秋风却全然也见不到。
“不许骗我”叶秋风抬头看着眼前的温良,眼含期待。
一阵风吹过,梨花片片掠过她的脸颊
“起风了,不要着凉,我去给你拿件外套”温良说罢转身去为她寻外套。
此刻只剩叶秋风独自立于这院中。
温良的魂魄依旧站在她的面前,含泪深情的望着眼前的叶秋风。
“直到白头可不许骗我啊”叶秋风看着这一树的梨花淡笑着喃喃自语。
隐了身的月初拾看着眼前一人一魂,心中莫名感到悲伤,于是凝神聚气抬手间一道玄光投于梨花树之间
只见顷刻间美景浮现,那梨花树如同天女散花般落下一阵阵花瓣雨,那花如同有了生命般,落地之间花枝摇曳又开满了梨花,此间反复,美不胜收。
叶秋风看呆了般,站在这梨花雨下,层层的花瓣落于她的发间,她的肩头
远远望去,如同飘雪一般
温良的魂魄含着泪笑道:“你说,这样我们也算是白头了吧”
说罢,魂魄瞬时溃散,再也不能凝聚成型幸得孟婆及时招出鬼术,将散去的魂魄全部聚于掌中。
“他怎样?”白之初紧张的问。
“再不回到鬼府入轮回,他这仅有的一魄也要留不住了”孟婆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那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吧。”初十在一旁急道。
三人身影一转,消失于这院中。
“你怎么哭了?”一件衣服披在叶秋风身上,她猛的一愣,伸手抬于眼前,竟全是泪水。
“我也不知可能是刚刚的风有些大对了,夫君,你快看这梨花”
“怎么了?”
叶秋风转过头愣愣的看向空无一物的地上,并无什么花瓣,自己刚刚是
“秋风,怎么了?”身旁的人问道。
“无事,可能是刚刚眼花了。”
说完,她轻咳了两声,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那只梨花发簪,现在他可看到了么又可已知晓自己的心意了么
郊外荒野处
在孟婆的交代下,两个鬼差带着温良的魂魄匆匆退下。
孟婆转头看着白之初:“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白之初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他?他若知道又如何安心。”
月初拾听着两人没头没脑的对话:“你们在说什么?”
“说这叶秋风的阳寿也不过三年。”孟婆在一旁答道。
初十大惊:“怎么会?”
“命既如此,无可奈何。”白之初叹道。
“那她若是那个将军”
“三年之后叶秋风旧疾复发,不治而亡,其夫悲痛欲绝,自缢而去。”孟婆说罢,又想了想:“没错,命薄里是这么写的。”
“这这太让人感伤了”初十一时难以接受。
“这凡尘之间,无外乎生死离别,爱恨情仇,都直白简单的很,这月有圆缺,情深不寿,凡事都不尽得一个圆满,即是你们修仙之人,不也是在追寻天地间一条圆满的道么。”
孟婆说罢,看了看远方,回头道:“这里的事已就此了结,至于温良躯体上将军的魂魄,我会托梦于他告知全貌,如此,他只能作为温良活下去了,我还有其他之事,就此别过。”
说罢,化作一阵阴风消失不见。
初十回过头望着远处的城中,愣愣的看着
“你在看什么?”小白心里已猜到。
“小白,”初十感怀道:“这凡尘中的俗世,果真不如我想象的那般美好”
白之初看着初十忧伤的模样,也不忍再说什么,只道:“我们走吧”
“嗯,好”
有情人伤人情,伤情人却还情
空旷无垠之地,阵阵微风拂过,只听那两句喃喃的低语:
“夫君,你说人若是死了,可会见到心之所系之人
“夫人莫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