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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城,县衙。
烛光微弱,主位上的男子沉着一张脸,目光十分阴暗。
听得属下的脚步声,许成匀抬了抬头,道;“如何,有消息没有?”
“回大人的话,眼下,还不曾有消息……”
“饭桶!”许成匀“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公文甩在了案桌上,指着堂下的男子道;“几天的功夫,连两个人都找不出,本官要你们何用?”
“大人息怒,属下已经派了人四处寻找,就连秦家村也一直命人守着,可还是……”堂下的男子说着,脸上已是起了一层冷汗。
“他们身边带着一个婴孩,走不了远路,继续给我找!不仅让人在周边城镇打探,就连这豫州城,也要命人搜罗,务必要将人给我找出来!”许成匀声音严峻,听在耳里,只让人心惊胆战。
清晨。
谢广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儿,秦小满和孩子仍是沉沉的睡着,男人不舍得将这娘两吵醒,自己刚要披衣下床,孰知秦小满却在他的怀里动了动身子,睁开了一双惺忪的睡眸。
“醒了?”谢广低语。
秦小满看了眼天色,轻声道;“咱们是不是要上路了?”
谢广点点头,起身穿上了衣裳。秦小满瞧着,自己也是匆匆起身,换好衣衫,挽起长发,回眸,就见谢远仍是睡得香甜,秦小满轻手轻脚,在孩子的襁褓外又是加了一层薄毯,生怕儿子着凉。
谢广将收拾好的包袱背在了身上,一手便将儿子抱起,另一手则是揽过秦小满的身子,见她穿戴整齐,身上的衣裳也都是厚实而保暖的,他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只带着妻儿走出了屋子。朱文华夫妻已是在院外候着了,因着宿醉的缘故,朱文华的脸色有些苍白,只命浑家将早已备好的干粮和清水送到了马车上,朱嫂子心细,顾念着秦小满刚出月子,还要喂奶,又是煮了三十来只鸡蛋,用
布包包好,递到了秦小满手里,吩咐她留在路上吃。
秦小满心头温软,满是感激;“这些日子我和远儿都承蒙嫂子关照,眼下就要走了,我真不知要怎么感激嫂子才好……”
不等秦小满说完,朱嫂子便是握住了她的手,叹道;“甭说这些,你带着孩子,一路上也不容易,自个顾好自个的身子,娘好,孩子才能好。”
秦小满鼻子有些酸涩,只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嫂子,多谢你了。”
“谢啥,往后你们若是回来了,可别忘了带着孩子来看看嫂子。”朱大嫂说着,眼睛也是红了一圈。
这边厢女人正在依依惜别,那边谢广亦是与朱文华告辞。
“兄弟,你此去北疆路途遥远,许家的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和弟妹,一路上,定要多加小心。”朱文华声音沉重,拍了拍谢广的肩膀。
“大哥放心。”谢广对着朱文华拱了拱手,“待小弟赶到北疆,自会给大哥捎信。”
朱文华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谢广看在眼里,心里已是有数,再道;“等小弟见到了大将军,若有机会,自会为大哥美言。”
闻言,朱文华眼睛顿时一亮,“有兄弟的这句话,哥哥就放心了,只盼兄弟能转告大将军,朱某若能回到大将军麾下,自是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谢广点了点头,应承下此事,将妻儿抱上了马车,自己则是对着朱文华抱拳,道了句;“大哥保重,后会有期。”
“保重。”朱文华拱手还礼,朱嫂子立在丈夫身边,不住的向着马车里的秦小满挥手。
谢广坐在车头,挥起了马鞭,车轱辘便是转悠了起来,离朱家越来越远。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软垫,软垫上则是一床棉被,秦小满抱着孩子坐在上头,只觉得又软又暖,甚至察觉不到马车的颠簸。
她本来担心谢远会在路上哭闹,此时看来,孩子蜷在她的怀里睡得正香,眼见着路途的波折并未影响孩子的美梦,秦小满心头一松,小心翼翼的将儿子放在了车上,并为孩子将被角掖好。
“夫君,咱们出城了吗?”秦小满掀开车帘,就见谢广攥着缰绳,凝神看着前面的路,听得妻子的话,谢广便是温声开口,“你先带着孩子睡一宿,等上了官道,我再喊你。”
秦小满向着周边瞅去,就见四周荒无人烟,路面也颇为崎岖,便是不解道;“这是……哪?”
谢广并未告诉妻子,许成匀定会在城里搜罗他们夫妇的下落,若从城门出,难免不会被人发觉,眼下只有从小路出城,胜算倒要大点。
“前头就要出城了,外面风大,你和孩子留在车里,没事别出来。”谢广回头,低声嘱咐。
秦小满在丈夫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的凝重,她的心微微提了起来,轻轻点头;“夫君放心吧,我会把自己和远儿都照顾好的。”
谢广笑了笑,沉思片刻,还是开口道;“再有,小满,若是路上遇上了歹人,你也不用怕,我会护着你,也会护着远儿,你和孩子只需跟着我就行,记住了吗?”
秦小满知道丈夫这样说来,便是意味着之前的那些黑衣人极有可能卷土重来,她的脸色发白,虽然心里十分害怕,却还是柔声吐出了三个字;“记住了。”
谢广看着妻子苍白下去的脸蛋,心头不忍,于是腾出一只手勾住了秦小满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安慰道;“相信你男人,别怕。”
听了这句话,秦小满便是忍不住笑了,少妇垂眸一笑间,是说不出的娇美。她稳住了心神,就连眼睛里也是星星洒洒的笑意,只伸出小手环住丈夫的腰,静静的道出了三个字;“我不怕。”
京城,皇宫,凤宁殿。
“娘娘,这是从豫州传来的信,还请娘娘过目。”赵嬷嬷匆匆前来,将一封书信递到了许贤妃手里。
许贤妃伸手接过,撕开信封,抽出薄薄的一张纸,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看完,许贤妃脸色沉郁,手一松,那一张纸便是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娘娘,是不是匀哥儿说了什么?”赵嬷嬷捡起了那封信,小心翼翼的开口。
“匀儿在信上说,他派了两次人马去劫持秦氏,两次竟都失手,让那秦氏逃了出去。”
“怎会这样?”赵嬷嬷大惊。
许贤妃以手扶额,不耐道;“匀儿是个争气的,他做事,本宫向来放心,偏偏这次,他竟会捅出这样大的篓子。”
“娘娘,会不会是德妃的人?”赵嬷嬷猜测。
“不,应该不会。”许贤妃坐直了身子,缓缓开口;“沈家上次派去的人,都被怀安的手下料理了干净,就算沈家再次出手,也决计没有匀儿快。”
“那如今,娘娘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为今之计也只有让匀儿好生打探那秦氏的下落,千万不能让她落在沈家的手里!”
许贤妃攥紧了手中的丝帕,一语言毕,似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怀安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大将军眼下已经领兵赶到了北疆。”
“他这次去北疆,可曾带上府中的媵妾?”
“娘娘放心,大将军从不是重女色的人,这京师里的人谁不知晓,大将军府中的那些个媵妾不过都是些摆设罢了,大将军这次出征,随行的也都是贴身近侍,不曾有女子。”
许贤妃微微舒了口气,也只是一瞬,秀眉又是蹙起;“那,沈家那个小蹄子?”
“老奴听闻,此次出征,大将军将独子周小少爷与侄儿周邵一道带上了战场,至于沈清瑶,老奴不曾听得她的消息,想来也是在周府守着,成不了气候。”
“既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许贤妃声音淡然,听在赵嬷嬷耳里,却是心头一凛,试着问道;“娘娘的意思,是要老奴……将沈清瑶除去?”
“不错,本宫容不得怀安身边留着本宫无法掌控的女子。”
“可是娘娘,沈清瑶是周邵的妻子……”
“本宫不问她是谁的妻子,本宫也不问你用什么法子,本宫让你除了她!”不等赵嬷嬷说完,许贤妃已是杏眼圆睁,厉声喝道。
赵嬷嬷心头惴惴,只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留下许贤妃一人倚在美人榻上,想起沈玉蓉,想起周怀安,想起秦小满,想起沈清瑶……这一串的人名压在心上,让人越发烦躁起来。
夜色漆黑。
车外飘着小雨。
秦小满依偎在丈夫的怀里,经过几日的舟车劳顿,她的脸蛋眼见着清瘦了下去,月子里好容易养出的圆润,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着孩子白嫩的小脸,秦小满心头焦急,不得不对着丈夫道;“夫君,我这两天奶水越来越少。我怕往后,远儿会没有奶水吃了。”
谢广搂着妻子逐渐细下去的身子,在看着儿子明显清瘦起来的脸蛋,不免心如刀割。“明日该到尚水镇了,咱们先停下来住上几日,等你养好身子,咱们再走。”谢广抚着妻子的脸庞,这一句刚说完,却听远处传来一道微乎其微的声响,男人立时警觉起来,倏然坐起了身子,将棉被下的朴刀握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