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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使人抱起小北放在帐里的裘绒上,挑了烛光细细的看小北模样。
这个孩子真会长,鼻子和他一样,小嘴又是很像自己,特别是额头莹白光洁。
心里不禁的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年轻时多么喜欢和他花下赏月。而他偏偏不敢去和旁人说喜欢自己,偏偏让自己主动。
武帝坐在灯下继续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已是半夜。
抬头发现裘绒上的小北醒着了,黑漆漆的眼睛笑眯眯的望着她。
“你是个好人,为什么有那么些的人说你是魔头呢?”小北乖乖的轻声问她。
武帝也是纳闷的样子回她:“是啊,也许是我杀的人太多啦。他们要报仇吧,报仇总是要找些理由的。”
小北还是想不透的问:“可是你若不去做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人会去做呀!他们要的东西也和你一样,难道他们就不杀人嘛?”
武帝揪着眉,惊奇的看着这个稚嫩的孩子。这话说得有些不善良,可又是很有道理。
“你会为了你自己的目的杀人吗?”声音里有笑意,也有些威严。
“不会,我不想当皇帝。也不想做大事,我就想做小北。”小北风轻云淡笑着。
“咦?那你怎么会想到做事和杀人呢?”武帝有些奇妙的看着小北窝在裘窝里,像只小奶猫。
“书上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心里的所想一定会潜移默化的教你去做,那就要付出自己的一些东西。比如善良!你不杀伯仁,伯仁也会因你而死。这就是心恶!强求一个不服你的人意志,得到的适得其反。
做了事的人,手上都会有留下的痕迹,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没做过,就会继续掩盖。现在那些人虎视眈眈只看到你的政权,忘了孤单的你在什么情况里活着的。”
武帝沉思片刻,温声的说:“我杀了你母亲,你不恨我?”
小北说:“你那时也在防着别人的暗箭。”
武帝眉睫轻挑,又问:“我杀了鸢王和王妃,是庆王的父亲母亲。你嫁与他,不怕他生悔?”
小北说:“我却救了鸢都一城的人。”
武帝站起问道:“我若悔了呢?”
小北明亮清透的说:“你说过,让我知道你是谁。这就是你多年在杀戮里滚爬出来的尊严,你不会反悔的。”
武帝竟有些趔趄,看着小北的眼睛说:“今天有一个人也是要杀我的,我确是养大她的人。”
小北歪歪头,好笑的看着武帝的无措像个孩子:“我也是你养大的,是你恩泽的。她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和你没关系,是她心里的东西你是躲不了的。”
武帝一手握住小北的胳膊:“那这个人也是这么多年始终提醒我,你还在的人呢。”
小北依旧清清爽爽的说:“龙生九子各不同,只有一个坐上尊。你改得江水倒流,改不了红日西升。”
武帝拍手无言,扫了眼黑暗处说:“告诉他们,不要动她。”烛影又是虚晃。
武帝实在有些欣慰,原本想着的要解释什么又不想说啦。肩上松了许多,坐下靠近在小北旁边的软塌。心里想自己是爱了这个孩子,是柔软了。难道自己老了,所以总是想起那些离开的家人?
“你怎么看朝堂上的人?”武帝又有些不死心的问了。
“我不会看,是你坐在上面看他们的。”小北笑着摸她的手。
“好,他们怎么看我的?”声音里有了期待。
“嘿嘿,原来你也怕别人说你呀。不要管别人的嘴,是你今天说的。事情不能反复的拿出来论理,做过啦也是顺应那时的。好与不好没有人心里会为你立碑篆字,自己心里觉得好才是好的!”小北认真的回答,摸摸她的头发。
不知谁啥时候把账内的烛光调暗了些,武帝一晚睡得很踏实。
齐玉钺和傅子睿从武帝帐内出来后,俩人互相细看舒口气,笑的小心翼翼。
跟着武帝派的人进了一处帐房休息,又细看对方的装束。
“你是傅子睿?傅济敏的女儿?”
“那你是齐玉琛?”齐玉钺没有回答,只是默认。
齐玉钺轻声轻语的说:“我见过你的小象,小北嫁过来的那天。”
傅子睿慌乱的跳起,轻手轻脚的看了一圈:“呀!你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有婚约吗?”
两个人也被自己的神情逗笑了,齐玉钺一下又结巴了,不会说话了。好在覃叶城这时进来,把他们吓了一跳。
覃叶城也不管俩人的尴尬,看着俩人问道:“小北呢?她怎么啦?”
他还不知道齐玉琛出事了,深怕小北回不来,没法向齐玉琛交代。
齐玉钺也是有点吃惊武帝和小北对话,他也看着傅子睿等她回答。
傅子睿很是委屈的说:“我也没听清她们有啥谜语,好像你要进来时帐内有点乱,武皇说了一句话像似要我娶了什么的。”
齐玉钺一下明白了,小北说不费一兵一卒换一座城。
可是庆王和傅子睿是有婚约的,这是父王的遗命。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庆王,又是武帝要小北嫁的人。若是那样也对不起姑父,更对不起哥哥。哥哥是喜欢小北的。虽然从没说出口,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覃叶城这时想起什么似的,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齐玉钺,知道这不是齐玉琛。狐疑在自己心里升起,眼睛也是湿润的看着齐玉钺。
直到齐玉钺摇了头说:“哥哥已经僵化了。”
齐玉琛被送走后,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也不知小北和傅子睿她们的计划怎样,更是不知前头的路怎么走了。
有一个人做灯塔时,方向永远都是正确的。
黑羽看着李靖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话:“我想知道她们的计划!”
覃辛城凉凉的说:“他们是送死去了。”
小北的计划是要自己做饵,诱出突厥王子,用他们换鸢都平安。
傅子睿也把自己加上去,她和小北说这样胜筹更大。
于是写信给了覃辛城,说与他听。其实开始这个计谋没有胜算的,小北知道自己的分量有多少的,自己还不够资格去要挟别人。上山时正好突厥人来试小北,小北也就将计就计。
覃辛城知道武帝也是头疼残余突厥人的抵死顽抗,听到小北的计划正中了下怀。
小北知道反正都是死,就死个值得。于是两人在海边密谋完,就等覃辛城的回信。
当夜小北没有回庆王府,等覃辛城给了消息,知道可以啦。第二天就和傅子睿一起回了王府,当然王府谁也没想问小北,父母同时去世任谁都很难过的。
覃叶城是覃辛城请去帮忙的,备战期自己是粮官不能擅离职守。
黑羽好像还是没有明白,像看哑谜似的。
覃辛城看着父亲说:傅子睿冒充齐玉琛,他们都是去送死的。
几人明白德武将军为何没有和齐玉琛说清楚,他是说不出口啊!这么多的男人,偏偏要俩女娃去换生死。
黑羽不知道齐玉琛就是庆王,但被他在病重时还急于去救她们感动。这就是傅帅说的救人,不管救出还是失败,这份情是真诚的。
他看着覃辛城说:“我去吧,我去淄洲探听情况,因为我是习惯刺杀和探听的人。
黑羽告别众人,抄近路向淄洲潜行。
采薇还在悲哀里想着以前,就听外面有人吵嚷。出来一看吓了一跳,恍惚的还以为齐玉琛回来了。细看眼睛和头发是不一样的,这是齐玉钺追来了。
覃霈也是坐下站起的焦虑,他想劝回齐玉钺,又不得不承认这些孩子是对的。大周打完突厥,鸢都也是围城,等,永远都是劣势的。
齐玉钺森冷的看着账里的人:“你们就这样的看着两个女孩去救我们这些男人嘛?她们也是命,一城人也是命,一条命也是命,不分贵贱!”
覃辛城大赞一声:“好!”
德武将军也是无语的听着,都是命啊!
齐玉钺快马加鞭的赶到边境,天黑时看到前方有亮的地方,迟疑这阵势有玄机。寥寥几人,站的方位确是互补的。一处大帐灯火玄黄,渗出官家才有的气势。他也不吩咐随从,脚下使力一蹬马镫旋转身体冲过去。他知道这时候偷袭只会给里面的人加重猜忌,只有大方的拜访。
武帝是杀父仇人,但那些时日谁也不能说谁是对的。都站在自己的立场看,不分对错。放下自己的仇恨,救下更多的人,值了!
他不管那些人怎样拦截自己,以最准确的步子跨近帐篷,高喊:我是庆王!
覃叶城想知道齐玉琛的情况,又不敢问,眼睛里全是急躁。在大周的营帐里有些还是不能说的,几人就这样坐着等到天亮。
小北醒来发现自己是窝在武帝怀里的,这种味道很久没有了。是一种母性才有的温暖,她贪婪的嗅着。武帝好笑的点了她的脑门,笑道:你是猴子吗?要挂在我的身上吗?
一个人也是忍不住的“噗呲”一声,武帝看了一眼,那人恢复了无欲无求的状态。
洗漱完,几个年轻人再次被叫到账里。武帝环视一下,心里欣慰。这几个孩子至亲生死都和自己有关系,现在他们的眼神里就像宽恕和慈悲。自己以后也当注意,杀!只是一个开始,放才是更好的结局。
武帝问庆王:“你要以和方式娶小北?”
小北急色的瞧着齐玉钺,她怕他说不娶。那就不好了,武帝是一个皇帝,说话可不是玩的。
齐玉钺爽快的说:“您错啦,是我嫁给小北!”
武帝一闻也是愣住,随即明了。这个孩子真聪明,这鸢都就平安了。
她拉着小北的手,看着这个一直兢兢战战活着的孩子,心里还是酸了。她解下一块玉佩,看着庆王说:“我在,小北安全!小北在,鸢都安全!”回头把玉佩戴在小北腰间。随行眼尖的人看出那是一块龙凤纹双面玉佩,心里不得不服这个大胆的女孩。
武帝临走时要小北记住她昨晚说的话,要防着那个人。
小北眼泪使劲的憋住,还是追了几步方停下。这个世上和她有关系的人,也只能见这一面啦。
至于那个人,一直利用自己存在的人,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小北有些惆怅的看着齐玉钺和覃叶城,拉着傅子睿说:“我们不用死啦,至少现在不用。”
再次回头看着空空的大路,就像梦魇一样的没了。这和自己想的,做的也是不一样。
齐玉琛教她的:“真性有为空,缘生故如幻,无为无起灭,不实如空花。
都是空的,求来何用?
她摇摇头,掩去悲伤。问齐玉钺:他呢?他还好吗?
齐玉钺悲伤的看着小北的眼睛:“他被黑蛇背上了寿山啦!”
小北不想哭,眼泪转呀转,为什么自己要保护的东西都一件一件的离开,消失。
覃叶城把几人的马匹喂好,又和齐玉钺在边境处巡视完。几人再次往回看了一眼,大路空空。
马蹄欢快响起,他们要去见箐兰居的那位客人。还要去谢谢那个妩媚的老板,他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小北在马车里摸着玉佩,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人。
寿山的云雾比往常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