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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季寒凉萧索,城市的冰冷纵然被玻璃阻隔在外,也仍有丝丝缕缕透过百叶窗的间隙渗入这层宽敞舒适的咨询室。
藤椅,沙盘,彩色的单人沙发……每一件装饰都抱着让来访者放松的使命,除了二楼的资料室,占了一整面墙的书籍和资料外就只剩一张格格不入的水泥工地风办公桌,连功能性都欠佳。
这张办公桌上只放置了公文本、钢笔、台历和便利贴,今天破格多了一个保温的外卖饭盒。办公桌的主人,年轻的女咨询师记录分析完最后一个病例,合上笔盖,摘下鼻梁上架着的银丝边框眼镜,揉了揉眉心。
灯光因为优秀的布局从不同方位打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恬静又知性。包臀裙小西装在她身上没有都市白领浮躁的气息,只添书卷之外的精致。
然后她开始处理信件,首先是短信。
[小陶,下周的读书会取消……]
[陶老师,周末愉快,下周三和周五的……我能请个假吗?]
[陶医生,谢谢你的帮助,我觉得自己……希望能请你吃饭当面表示感谢。]
……不外乎都与工作相关,她很少收到私人短信,噢,今天有一条。
[倦言,很抱歉周末要爽约了,临时有一个紧急的报道需要出国跟进,归期不定,我明天下午确定后和你细说。]
发件人是“云瑰”,她唯一的女性朋友,也就是俗话说的闺蜜。因为个人习惯,她和亲密好友间的交流多用难以被忽略的短信,而不是方便快捷的微信。
她没有忙着回复,紧接着浏览邮箱。
[上次的病例分析……]
[北山康复中心感谢您的协助,089床的病人已于昨日康复出院……]
……
[亲爱的师妹。]
扑面而来的话剧风在氛围刻板严肃的邮箱里彰显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我十分想念你,最近过得好吗?]
毫无诚意的典型凑篇幅式敷衍,陶倦言耷拉着眼皮,直接扫到最后一行:
[好好享受这次旅行吧,机票学院报销哈哈,明天杨师会亲自和你联系。PS:如果你在回复中坦率地表示思念师兄的话,会收到‘师兄的来访’惊喜哦。]
?
什么旅行?
什么该死的需要被动享受的旅行?
她跳到上一行:
[杨师希望你能代表学院参与这次调查……]
再上一句:
[听说你曾经的硕士论文研究的是航空心理学方向……]
好的重头再来……
[国内的昭世航空近日有一架飞往罗马的客机在地中海坠毁,死伤人数暂未查明,该客机的空管人员出现失语等小问题……]
原来又是一次外派苦力,杨师都不好意思亲自通知了吗?
再次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她打开外卖包装,开始思考时间安排,本来压制住的浮躁思想粒子在看见饭盒上的便利贴后不安分起来,叹了口气后,她还是决定好好看看。
[因为今天点的鲍鱼饭有口感时效性,希望姐姐准时用餐,如果错过了饭点的话,寿司可以当宵夜冷食。]
右下角一朵简笔画小花代替了人名,与瘦劲严整的字迹大不相符。
将便利贴揉成一团后和寿司一起扔进垃圾桶,她打开已经冷透的鲍鱼饭,扑面而来的腥味使她皱了皱眉,鲍鱼饭还是免不了被丢掉的厄运。
“叮铃铃——”铃声破空响起,来电的是安全系统强烈介意拉黑的神秘号码,遵循直觉,陶倦言按下了接听键,但没有说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拖长的尾音带着些许沙哑。
虽然将近四年没有听到,她还是立刻将人辨认了出来,毕竟听了二十多年,对这个声音在变声期的每一次转变都了若指掌。
“说事。”她回道。
对方好像一下没想起来该用怎么样的语气回答,停顿了一下:“我在罗马,事出突然,你如果有空,帮我送一下护照,最好在北京时间24号中午十二点之前到。”
陶倦言瞥了一眼台历,23号,再看了看表,九点三十八分。
“最早明天这个时间到,北京时间晚上九点三十八分。”
对方又愣了一下,立刻转而以一种久违的熟悉语调讨价还价:“言姐,亲姐,我这有两条Treaturer现在就给你邮,老靳那儿再给你顺条富春山居,你现在就过来,成吗?”
“最快的航班两小时后,地址和注意事项告诉我。哦,烟不用寄,我正好不带了,运费换算一下,请我吃饭。”
啪——
工作室的大门关上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开,垃圾桶已经清空,鲍鱼饭和寿司都被带走,现属于楼下垃圾桶里的垃圾预备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稀稀拉拉不大,但很烦,因为忘了带伞。
上出租时,西装外套由于被用来挡雨已经湿了一大片,除了不堵,今天可谓又是一个黑色星期五。
“您到哪儿啊?”
“大学城,蔷薇架。”
“哟,听说那儿是理大分给教授的公寓啊,您这么年轻,就在这么好的学校教书了!”
“不是,朋友住那儿。”
为了结束司机师傅的兴趣,有时候可以不择手段,譬如撒个小谎。
效果显而易见,一路无言,清清静静,陶倦言顺手查了一下罗马的天气。
月温差-2度到20度不等,明日5到16度。
楼道随着脚步声亮起,出了电梯就看到门把上挂了个保温袋,打开来一看是一杯奶茶,温热的,没有外卖的订单白条,应该是是买它的人卡着时间亲自送到的。
[如果姐姐今晚不熬夜的话,奶茶倒入下水道,珍珠属于湿垃圾,杯子和杯盖属于干垃圾,还是希望姐姐早点休息。]
还是那朵简笔小花。
陶倦言打开门,也懒得换鞋,随手把奶茶放到茶几上,挑拣了几件换洗衣物,拿上洗漱用品和化妆包,再遗憾地看了一眼备受喜爱但无缘罗马的湿漉漉的外套,她拎着半空的行李箱上路了。门关上又打开,热奶茶也跟着上路了。
去机场的路上,陶倦言先给助理发消息说明情况、交接工作,再回复了云瑰。她估摸着需要国内官方航空新闻网站CAN主编亲自出国跟踪的大事儿,和国内最大的航空公司昭世脱不了干系,指不定姐妹俩能在罗马抽空聚个下午茶。
处理完这事,陶倦言担心起黑总的去处,助理焦皎本科住校,父母天南地北地旅行,兄弟姐妹一个没有,闺蜜赶着出差。
朋友呢?
没有朋友。
“我们言姐过于优秀容易遭人嫉恨,不需要和那些个凡人一般见识,以后要有什么事儿报你起哥的名儿。”
这是靳青起年少轻狂的经典语录之一,靳大强虽然倒拔靳老爷子的罗汉松,拳打左邻右舍一条街的大朋友小朋友,但的确是一位说到做到合格发小,从穿开裆裤到身份证能在网吧开包间,十八年间宛如狗皮膏药“不离不弃”。
只是人人都有些迫不得已,当年这斗鸡走狗的纨绔与老爷子赌气报了警校之后,二人就聚少离多了,四年前索性玩个突然消失,去向神鬼不知。不久后,托人给陶倦言送来一条训练有素的黑背。
从此,他在他的青梅心中,人不如狗。
陶倦言本想给黑背起名靳大壮,祭奠死去的友谊,结果大强哥老当益壮的父母也有同样的想法,预约了二胎祭奠他们不知死哪儿去的不孝子。倦言犹豫一秒,忍痛割名送给弟弟,黑背喜提黑总威名。
这一回忆扯得远了,但是往近了回忆只剩前些日子更头疼的糟心事,想来想去她又拿出手机,找到那个不省心的联系人:
小花仙
她编了短信又删,删了又编,反反复复把自己整烦了,闭着眼睛送去六个大字。
[出差,照顾黑总。]
那边陶倦言折腾着安检候机,这边灯红酒绿的销金窟里你来我往,明目张胆上演着一桩桩隐私晦暗的交易。
“小道爷,盯着昭世的人传来消息,祁戒动了私人飞机,估计是终于脱身赶去意大利了。”一个身穿蓝黑条纹西装的男人接过侍者递来的酒,如释重负靠在沙发上,“你不知道祁家的人有多谨慎,就这几天折了我三个人……不过,之前不是说不感兴趣,怎么突然又管了这事儿了?”
“叮咚”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在晃眼的射灯下发出微弱的光亮,上面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不知道还以为是赚了几百亿的交易,让那人只瞥一眼就猛地坐起,接着惊喜,发愣,嘴角上扬,双手捧着手机,一副二傻子样。
蓝黑西装的男人回味了一下刚才一闪而过的短信:出差……
再结合上下文里这位祖宗的夸张反应,心下了然地挑了挑眉:“是……那位姐姐肯理你了?你看我就说没多大点事儿,陶小姐虽然见人三分笑,但除了你还真没见她和谁这么亲近,她怎么会真的生气。”说着他福至心灵,又对上了时间,继续唠唠叨叨:“你前两天突然让人盯着昭世,不会是因为……”
“你太闲?话这么多下次你就亲自去跟。”
话音一落果然安静了,只剩敲手机打字的声音。
“方雅哥!”下面的人秉着“有事优先找方雅”的原则探头探脑朝蓝黑西装的男人招了招手。
“什么事儿啊?”方雅得了喘气的机会,走远了些问道。
“外面来了个女人找道爷,还挺有意思的。”伙计嬉皮笑脸地递了根烟过去。
方雅摇了摇手没要,好说话地反问:“多有意思?”心说这次又是瞎了哪位富婆的狗眼还是吞了哪位名妓的狗胆。
“嘿,她说她是隔壁街卖奶茶的,来找道爷零钱。”伙计一副槽多无口的模样,等着方雅发话。
方雅不知该笑还是该感叹,他转头看了看躺在皮沙发上的男人。
微微长过耳的卷发散在扶手上,刘海往两侧分开遮住了眼角,手机的光打在他下半张脸上,勾勒出莹润水红的唇,点亮了唇珠上挂着的些许殷红酒液。
下颚线如刻刀下最精巧的那一笔的开头,划过长颈,锁骨,宽肩,最终收束到敞领荷叶边的丝绸衬衫里。
双腿一曲一伸搭在古木矮桌上,像一位中世纪的贵族少爷,合该躺在糜烂的油画里。
最后方雅还是忍不住暗骂,这男人长得太美真他妈是个麻烦,奶茶店的小姑娘都能隔着条大马路勾过来。
咦,奶茶店?
原来陶小姐那种书卷冷美人也喜欢喝奶茶,难怪这祖宗天天亲自去排队。
“小道爷,怎么处理啊?人小姑娘好心好意给你送钱来了。”
花行编辑短信忙中偷闲抬起眼皮子赏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那钱拿去给她点杯果汁,免得白跑一趟。”
方雅不枉跟着这小祖宗这么多年,将他眼中的不耐烦和警告瞧得一清二楚,朝伙计打了个响指:“快去吧,Jungle Juice,调烈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