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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顾山:庄子里木工是谁在做?
顾山道,不知道姑娘是要做什么,粗浅些的,我倒是能做,院子里的方格簇就是我带着儿子做的。
我回道:方才在院子里看见几架单锭纺车,做的很是齐整,就随口问问。
顾山愣了一下道:姑娘不愧是读过书的,名也文雅些,那些纺车都是我自己做,姑娘要做什么也可以和我说。
听顾山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在三锭纺车出来后,世人为了做个区分,才有了单锭和三锭的说法。
我说道:现在并没有想做什么,就是想着以后会用到,你先打听着,那里有好的木匠来,我自有用处。
顾山点头称是,问我道:姑娘要不要出去逛逛。
我说道:你有事忙去吧,我在周围随便走走,有他们两个跟着就行。
我带着汤四和来娣出了门,顺着路往前走,绕过前面的池塘,有个小小的山丘,看见上面有个凉亭,就信步走了上去。
来娣道:姑娘过去坐会,上面有风会凉快一些。
站在上面一看,整个村庄都在视线之内。
我指着院子对汤四道:你看我们院子西边,邻着的是别人家的地,东边和北边是自家的桑田,我想在原有基础上再扩出个地方来。
汤四问道:扩出来的地方,姑娘要做什么用。
我回头看着汤四道:一座织坊,一座染坊。要倆个资历深些的管事,最好是这个行业的翘楚。
汤四想了一下道: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今儿回去找贾会长帮忙介绍两个经验老道的人,有了商会和槽帮的面子,用银子砸,也能砸出个有用的来。
这就是我喜欢用汤四的地方,没有那些瞻前顾后,诸般顾忌,像一把开刃的剑,一往无前。
我调侃道:方法虽是简单除暴,但却直接有效,交给你了。
汤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让姑娘见笑了,不知姑娘要做多大规模的。
我憧憬地说道:要一百多人能同时开工的,看着汤四和来娣受到惊吓的脸,我开心地笑起来了。
我跟汤四说:你一会就和顾山商量,在村里找个懂风水的人,看什么时候破土开工合适,最好是找个合适的人盯着,要尽快定下来,下月底你去趟姑苏。
汤四道:姑娘真的打算收棉花。
我点头道:今年先尽量多收些,等房子盖成,就会派上用场。你也找两个帮手,事情会越来越多的,人少肯定是不行的。
汤四道:属下回去就琢磨这事,不行先从槽帮借两个人过来,说的我都忍不住笑起来了,我们这是把槽帮当人才储备库了。
我忍着笑道:汤叔父早晚会被我闹得头疼的。
汤四也被我说笑了,道:来姑娘这里时,汤爷特意嘱咐我,万事有槽帮呢,就是怕姑娘碍于面子,有事不吱声。
我笑着说道:反正债多不愁,就脸皮厚些吧!说说笑笑时间一会就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看见朝阳处开着大片不知名的野花,远处有几只小羊在吃草。
来娣好奇道:这羊还能吃花,倒是头一回见。
汤四说道:动物的嗅觉比人灵敏,有毒没毒一嗅便知,我心里一动便走过去,看着颜色大小不一的花,夹杂在野草中,随风摇曳。
我对来娣道:各色都采些回去放在车里,我有用。
中午的饭菜很丰盛,放了两桌,我和来娣在里屋,顾山和汤四在外屋,一道酱鸭子,一碟子虾,一条清蒸鱼。
尤其那碗凉拌蘑菇看着就好吃,顾嫂子说,乡下地方没什么稀罕物。
都是自家产的,这鸭子是自家养的,鱼和虾是孩子爹今儿早起在池塘里捞的,那蘑菇是新采的,是我们这里特产叫珍珠菌蘑。
等姑娘走时带点家去,很好吃的,我道,你也坐下一起吃吧,咱们说说话。
这时小石头从外面跑进喊道:娘亲,爹爹说,让你好好陪着姑娘用饭,外面不用你管。
顾嫂子道:生他的时候,有些艰难,因此也格外宠些,她哥哥姐姐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帮着家里干活了,这个却每天尽知道淘气。
我问道:你叫小石头呀!今年多大了。
小家伙一点都不见外,三个手指捏在一块道:今年七岁,逗得我们都笑了起来。
说话的功夫,时间一会就过去了,用过饭后又往铺子那边去。
来娣劝我道:姑娘要不回去歇歇,有事明儿再去铺子。
我叹口气道:昨日交代李中的事,不知道办的怎样了,回去也歇不安生。
雀儿和招娣头天过去,不去看眼就不会安心。
我们到的时候,铺子里有几拨客人在挑选布料,就在在铺子里转了转。
听着雀儿和招娣像模像样帮客人介绍布料,李中和阮二也忙着,便用眼睛示意她们忙着,不用管我。
便往后院去了,来娣张罗着烧水沏茶。
我和汤四商量道:按我们商量好的办,庄子那边建房子,尽量不要牵扯到顾山。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免得顾此失彼,你尽快找两个帮手,银钱先从铺子里支付。
我会和李中交代一声,给你单独立本帐,每月逢十结账,你有空时和李中比对下印信,万一你哪日不在,铺子里也好凭印信付账。
汤四道:姑娘放心,属下心里已有计量。
我说道:你有事来店里或去家里找我就行。
汤四起身道:我先去张罗人手,顺便让汤爷和贾会长打声招呼,也好事半功倍。
我忍着笑道:那你快去吧,来娣端水过来说道:姑娘喝口水润润嗓子。
我接过来道:还真是渴了,歇了一阵,便起身往二楼走去,听说这是爹爹平时休息的地方。
昨日并没有带钥匙来,这钥匙和印信一起,爹爹一直随身携带,得感谢陈长福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没完全掌控我时,怕落人口舌,又有李忠在,怕传出什么话,落在槽帮耳朵里什么,当然他也不认为,以爹爹的谨慎个性,能在里面放什么,所以更要表现得坦荡些。
我从裙兜里拿出钥匙比对一下,插进去,轻轻一转动,便打了开来。
我对来娣道:守在外边,回身打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长时间没通风,有些潮湿。
随手打开前后窗户,后面整条街都在经营各种小吃,人流却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烟火气扑面而来。
我慢慢打量着这间屋子,整面墙书架,大气的书桌,典雅的茶台,粉青釉茶盏,一排高低不同五斗柜。
靠墙放一张睡榻,八扇玉石屏风后,是隔出来的洗漱室。
上前细看屏风,上面篆刻的是赵氏孤儿,故事的梗概是:大将军屠岸贾专权误国,陷害赵盾,儿媳庄姬公主托孤于程婴的故事。
爹爹还真是清雅而又有内函,与生意人不同,经商的人不是都喜欢些喜庆些的,或意头吉祥些的图画,什么花开富贵,连年有余,招财进宝。
爹爹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打开西面隔间的门,有张架子床,床头刻着凤还朝,看着像是紫檀的。
还有一些家具都是成套的,上面落了好些灰,前后窗户封得严严实实。
靠墙的位置还放些瓷器摆件及整套茶具,颜色灰青,上面的纹路像蚯蚓一样,心里一动“蚯蚓走泥纹”莫非是“钧瓷”拿起一只茶盏,冲着阳光处细看,规格对称,高雅大气,记得爹爹评价是其势沉重而古朴,明亮而深沉。
爹爹与我讲过,世人皆言“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记得当时我还一本正经地贫嘴道:孩儿乃俗人是也,自当体恤爹爹挣这万贯家财不易,就不去肖想那钧瓷一片了。
当时逗得爹爹哈哈大笑,用手点我说道:既得我儿如此体恤,那爹爹也该投桃报李,拼尽这万贯家财来回报我儿这番孝心。
记得爹爹说过,意在松江府择一处宅子,女儿家大了,也该出来见见世面,所以**着什么中意的,就先存在这里。
如今倒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出来又按原样锁好门。
随手打开五斗橱,翻看一下,都是父亲换洗的衣物,里面还有几匹未开封的惺惺毡和羽锻,鲜亮颜色,都是女儿家惯用的颜色,不用说又是我的。
打开最下面的门,见里面有个方方正正柳编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用块帕子盖着。
用手拎一下,很沉手没拎起来,只得蹲下身来,双手用力才把它拿出来,掀开帕子一看。
我愣了一下,是些豆子大小的珠子,颜色深浅不同,形状各异,伸出手去细细抚摸着,泪一下从眼中涌出来。
记得看隋唐演义时,有段太平公主起居陈饰的描写。
我对书里提到的那一帘珍珠,充满了无限遐想。
爹爹还笑话我没见过世面,又不是什么难得的物件,今年过生辰时,爹爹送你如何。
只是后来没提过,却没想到在私下里,却悄悄地操办起来,而我却以这种方式收到了爹爹的生辰礼物。
只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前世,我在陈家见到的这些珠子是镶嵌在陈柳儿嫁衣上。
那时陈家大张旗鼓,十里红妆地把女儿嫁出去,而那正是我在陈家举步维艰的时候,阿婆暴毙,柳儿自尽,恨得我牙齿都咬酸了,真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既然是报应来了,你们就慢慢接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