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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爱,明明很纯粹,但是你却分辨不了。
一日,见下界狂风乱作、乌云翻腾,瑶心中好奇,自己并未施法布雨,哪来的这么大动静?
她便下界来一探究竟。果然,云梦泽上空阴霾沉沉、妖气冲天,一转眼,阳光明媚的大白天变的深夜般黑漆漆、阴森森。
她一袭蓝裙幽然飘落,在飞凤峰山尖站定,用食、中二指置于双眼面前一划,“天眼!启!”眼睛瞬间喷射出两道蓝光,顺着光扫去的方向,她看到半空中有十二条蛟龙盘旋着张牙舞爪。
这十二条恶龙各个凶神恶煞,使出看家本领,把云梦泽上空搅的天昏地暗。眼见着下界林间树木被连根拔起,房屋被毁,百姓、牲畜被漫天的飞沙走石卷起抛至天空,在这紧要关头,瑶大喊一声:
“止!”瞬间,万物静止一般,肉眼能见一切像是被时间凝固了,这定格术所能持续时间非常短,瑶需要尽可能多地将被卷起之生灵施以援救、放归地上。
“落!”时间归位,一切又活了。
见有人出手相救,这十二条恶龙纷纷转首,将目光朝着瑶这边投来,她做好了应战准备。
为首的赤龙率先朝她喷火,她念咒筑起一道冰墙,将那燃起的炎炎烈火隔绝在外。
如此你来我往,好不一番恶战。若不是十二条恶龙齐出,想必不用花费这么大精力。
眼见着他们盘亘交错,齐刷刷一起攻过来,想以数量优势将她团团围住,使她无法施展仙法,她瞬间想起云中君所赐那把箜篌。她双手在半空中做环状,幻化出箜篌,又在云端坐定,屏气凝神冥想了几秒,忽然眼一睁,凌厉的眼神像是能杀人一般,手指快速拨动琴弦,一弦一道天雷,齐刷刷朝其劈去。
还未等那十二恶龙反应过来,已被十二道天雷劈得纷纷倒在大地之上,有的当场毙命,只为首的赤龙鼻子还微微喘着气息。
“尔等原为四灵之首,何故来此作恶?”瑶神道。
“神女饶命!吾乃西海龙蛇之子,修行千年,只待渡劫功成,不日即可扶摇直上、腾跃九霄,化龙而去;岂料如今人皇颛顼因与共工开战,牵连水族,阻我轮回,断我化龙求仙之道!故此怒而作恶。”
“此事我已知晓,待我禀明天帝再做定论!你等暂且先化龙骨为巫山十二峰,护佑云梦一带水泽之地,切不可再作恶!”
赤蛟连连称是。
回到神宫,瑶正欲将此事向云中君禀明。却见大殿之上人声鼎沸,以往空旷威严的正殿如今像是开了盛宴一般。上到云梦泽排的上号的各仙府神君,下到不知名的小仙官、小仙娥都来凑了热闹。
是谁来了?这么大的排场!瑶心中疑惑,自己斗恶龙才离开没多久,神宫有什么好事是她瑶姬不知道的?
“阿瑶啊!你回来了!”被众仙簇拥着的云中君见瑶回来招呼道。
“神君。”
“快来,见过玄矶娘娘。”
瑶走近,一眼望见云中君身边站着的她。两弯细长柳烟眉,云鬓高耸与天齐;一身缥缈高贵紫,腰间聘婷又袅袅。内心惊叹道:此女身上虽有妖气,却是自带一番浩然正气;似娇似媚,大气不失尊贵。
“阿瑶见过玄矶娘娘。”
“阿瑶妹妹。”
瑶见她如此亲密唤自己“妹妹”,便也放下了几分生疏和戒心,玄矶乘势上前拉起她的小手晃悠起来。
“这是……”瑶疑惑地看向云中君,似乎在寻求答案。
“哦,这是你家神君的仙侣啊!”不知什么时候起,虚离子上仙从人堆里钻出来,摇着折扇来到瑶面前,微笑着看着她。
“上仙。”
“你以后可有一位好嫂子了!”虚离子言罢,众仙纷纷大笑起来,祝福的也好,调侃的也罢,瑶只觉得耳朵嗡嗡的有点吵。
“你可是又来寻扇坠子了?”瑶这话说的有点前后不搭,她只是不想谈论“新嫂子”的话题,有点心烦意乱。
“岂敢岂敢!瑶神的手艺可堪称四海八荒之一绝啊!”
“这次可又是要拿什么做坠子?”
“全凭阿瑶做主!我今日只关心,这迎亲的宴席,用的什么好酒?”
“酒也吃得,东西也取得,倒像是你一贯的做派!”瑶笑道。
往日里神宫的生活清淡寡味,八卦便为这些底层的小仙娥们提供了很好的心灵养分。一有风吹草动,小道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般漫天飞舞,大家津津乐道、乐此不彼。
“玄矶娘娘不简单啊!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妖界共主!”
“哎哎,据说玄矶娘娘的来头大的很……”
“不然呢!普通神仙怎能入得了咱们云中君的法眼……”
“那瑶神怎么办?”
“你瞎说什么呀?”
“瑶神喜欢神君,这你都看不出来?”
众小仙七嘴八舌地八了遍。
虚离子上仙时不时来拜访。这倒给平日里颇有些尴尬的气氛平添了几分生趣。他一来,云中君的心情大好,众人说说笑笑,耍耍闹闹,自然云起宫一片祥云开泰。
虚离子随身常携扇一把,此扇既是他钟爱之物,又是他的仙器,自然为它配一个称心的扇坠子,成了他上心的事。久而久之,他喜欢上收集各种各样的扇坠子,这几乎成了一个习惯,云中君常调侃他:“玩物丧志。”
他却笑道:“君子累于物,不累于心嘛!”
神宫的日子有时也并不全然那么美好。
他在的时候,自然是很好的;他不在的日子,不免心生无聊,生出些许哀怨的情愫来,这真不像玄矶自己。她开始有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近期和瑶姬倒是愈发亲近起来。瑶原本看起来不善言辞,且对自己也保持着安全距离,可几番接触,深聊下去,却发现她谈吐不俗,是个宝藏女神。玄矶可以理解:作为帝女,她只是不经常表露心迹,善于藏拙罢了。
那日,玄矶来至瑶居住之寝殿——风雨阁。见她香闺窗前案几上载着一处红豆盆景。猩红色的红豆似一颗颗红玛瑙,密密地排列,簇拥在枝头,分外惹人怜爱。
“红豆南国千千结,入骨相思知不知?”她坐着痴痴地吟诵,转念又似想起了什么,笑着打趣道,“敢问瑶神,卿之所思何人也?”
瑶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所思何人,烟波浩渺;欲见无缘,月明万里。”
“究竟是哪个人间帝王,得我们瑶神如此垂青?”玄矶并不理会她打太极哑语,决心一追到底。
“非是人间帝王。”
“哦?那么……?”
“无缘便无缘罢了,何苦相逼来?不如清茶一盏,笑看风云去,来!”瑶做一个“请”的动作,将玄矶迎至香茗烹茶处。
“谁言——离恨从来在人间,我说——九重之上更执念!”玄矶以金玉簪敲击茶盏,笑着吟唱道。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索性跳到了下一个。
“世人都说但凡食卿?草之果实,可媚君王,果有此事?”
“皆是谬论,矶皇怎可信之?”
“怎么说?”
“君王割据称霸一方,以淫威布施天下,认为世间万物尽皆唾手可得,然终不过一死,求长生秘术而不得,生出这上天揽神女之心,揽便揽了,还硬说是神女有意侍君,此为贪欲其一;若是霸业受阻,帝国分崩离析,百姓不得安宁之所,不免找人替罪顶背,于是生出这‘女祸论’来!说是媚君,实为权谋此其二,故而不可信。”
瑶一番话,玄矶听在耳里,记在心上,何尝不是句句在理呢!
“都说君王有意,神女无情,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她又道,“既然世人如此污蔑你,为何还要善待他们?”
“若是天下乐意翘首信之,百姓内心平静、安居乐业,污便污了,我又没少什么?瞧我这不好好的吗?”瑶笑着在原地转了一圈,腰间聘聘袅袅,玉佩玲珑作响。
玄矶叹瑶不枉帝女之气度,内心顿时生出敬佩之意。
不日,玄矶闲聊中,与云中君说起此事。瑶姬有此番见识,他并不意外。
说到红豆之事,玄矶打趣道:“我看她是恋上你了,神君!”
“吃醋了?”云中君也调侃道。
“其他人不好说,若是阿瑶,我倒不会!”玄矶自己说的话,竟自己也信了。
“哦?不然试试?”
“你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殿上打情骂俏,不曾想这闺阁话,倒是让廊前一路径此处的有心人悉数听了去,没错,正是瑶姬。
她原本有事禀报,却也是无心听去的。正欲离开,又听到云中君道:“我即便对天下人有意,也不会对她有一念非分之想!”
她手中一颤,非分之想?原来自己是排在天下人之后的末一位?呵,这誓言真是信口拈来啊!不觉间,泪水“刷”地滚落脸颊。
经过千年的修炼,她历经几番证道,已然不是当初那个柔柔弱弱娇娇滴滴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子了。虽来不及言明心意,却未曾想痴心错付;不过也无妨,本来这份感情无关风月,不计得失,他人的想法如何,与自己又何干呢?她思忖着,拂袖清风而去。
窗台上的红豆盆景,断了几根连理枝,却依然傲雪临霜般屹立着。
世人可知:非伊莫属,爱不另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