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你真天真

卧看飞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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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历的12月15号正是农历的十一月一日,这一天还没有进入冬至。晚风吹拂在两个女孩的脸上,后山上锻炼的人越发少起来,远处的广场上依旧人声鼎沸。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许多人和事,这种改变发生时,身处其中的当事人还未曾察觉,等到尘埃落定,等到被归堆为过往,人们才知道在其间得到和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我今天发了不到一万七,你把卡号告诉我,我微信上转不了这么多钱。”小桃开口说。在技宝向她借钱的时刻,隔了三天她在微信上给技宝转过两千元。这钱技宝没有拒收,这是堵在两个女孩中间的隔窗,现在小桃决定推开这扇窗。

    “为什么才发这么点钱?”技宝问,顾左右而言他。“你是经理,你们团队的业绩可有六七十万呐!”庞旭大小也属于经理,原来他的工资还不如自己。

    小桃讪讪的笑,“所以呀,我劝你不要想着升职,我们公司只有业务员的提成最高,做主管最爽。做了经理总监,每天忙活的工作不少,开会多,自己又不再出业绩,提成低的可怜,一部那个潘男男这次发了6万多。”

    “这么多?!”技宝错愕。她想起南京的那个棒女孩,每个月拿5万的收入,她只当那是在绘悠游公司拿不到的数额,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潘男男拿到了。

    如果大家都是咸鱼也就罢了,偏偏有人翻身了。技宝心里一阵翻腾,小桃面上也有悻悻之色,“这个努力努力你也能拿到,这都是小钱,你知道高匀磊拿多少吗?”

    “不知道,他们总监都是从公司的利润里分吧,我看他工作最轻松了,平时又不需要干什么,就销售票的时候才忙几天而已。”提起高匀磊,技宝心里更加翻腾。她拿他的那支笔,又被他要了回去,他又不问她为什么拿,说不定以为她当时在偷东西。

    “那你可说错了。”小桃笑着说,“他的工作风险很高。”说完,她停顿了一下。

    技宝觉得今晚小桃要跟她讲心底里的那摊子隐忧,交换秘密是人类从小就无师自通的一种增加感情的绝好方法,如果小桃能讲出够分量的秘密,她决定也说一说谭犀铭的秘密。

    “也对,风险和收益成正比,他能拿那么高的收入,承担的风险就大。说实话,如果不是这工作确实能赚到钱,我真不愿意再继续干下去。”

    “你以为我就想干?”小桃从石凳上站起来,指了指前面的台阶说:“走,我们走着说。”

    “你管我借钱,我真挺不好意思跟你说的,我没有钱,说了你可能不信,我银行卡里从来没有超过1万的时候。”

    技宝确实不信,毕竟之前她还给郦洪飞买过几千的衣服,再说她不是刚发了1万多的工资,她能干什么全花掉?

    “嗯,不说那个,我弟弟在家里呢,钱都给够了,现在就是努力赚钱还债,你现在给我钱我也没用,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跟你开口。”台阶尽头又是一个亭子,两个人从亭子里穿过,继续往下走。

    “你有弟弟,我也有弟弟。我弟弟从小多病,现在刚上高一,我家之前盖房子欠了一屁股债,我做这个工作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我妈说让我念大学比别人家的姑娘多花了很多钱,我大一开学第一天就记账了,花了多少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毕业第一年根本赚不到钱,我干了这个工作才把念大学的钱…还给父母。”小桃穿着平底鞋,白色的鞋底踩在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轻声响,不似技宝的运动鞋声音嗡沉。

    “以前没听你说过,我只知道你家是农村的,现在还重男轻女?”

    “这些有啥好说的,这也不是重男轻女,我弟弟花钱他们也一样心疼。不过我父母对我还是很好的,后来我给他们钱,他们说用不着的都给我攒着了,说以后我出嫁他们贴补点再凑成整数给我。其实,我感觉我很幸运了,你不知道,技宝,”她回头望了一眼,继续说,“跟我同龄的很多女孩早早的就外出打工结婚生子,我们那边的人不是说不相信知识改变命运,也不是没钱给孩子上学,就是,怎么说呢,他们觉得改变不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还不如早点赚钱来的实在、可靠。”

    “都一样。”技宝附和。“我们村之前不也是村庄嘛,这不才搬上楼变成城里人,现在你看着一个个和城里人没什么区别,其实骨子里迂腐的很。这些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能我就是你说的那类人,我相信很多事情都足以改变命运,可我好像不大相信自己会恰好那么幸运被命运改变。”

    “所以我才总说你比我放不开,是不是?我说过很多次吧。”小桃回过头问她,技宝点点头。

    “咱也就是聊聊天,该奋斗还是得奋斗,你看咱们公司城市人才几个?”小桃伸出手指,一根一根的掰,“你、庞旭,还有e哥,尚明媚也是。”说完她回过头张着嘴巴,吃惊的总结,“这才四个!再加上于承平,对,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吭的,他也是本市人。”

    技宝从来没想过还可以用城市和农村的方式来分割绘悠游公司上百名员工的身份,新奇归新奇,未免有些残酷。她被分割到了与小桃不同的对立面,这并不是她难受的地方,关键是她作为公司里为数不多的“城市人”代表之一,她去做了“农村人”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去做的工作。

    好在庞旭跟她站在统一战线。技宝努力搜寻四部人员里的名字,最后找到一个人名,忙说:“梁哥也是。”

    小桃“喔”了一声,“这个我不知道,看他那样子混的挺惨。”

    “混的惨和不惨不分城市乡村,这个看能力。”技宝努力扭正弥漫在此时此地的悲怆气氛,如果努力找,一定还能找出更多的人名。当然她现在想到了更好的人名,“咱们魏总和柏经理不都是农村的嘛,人家现在都是老板,多牛气。”

    小桃没有接茬,两个人重新走上台阶,坡上的树木还算葱郁,只树底下的杂草已现颓败之势。前方不远处的亭子是这座山的最高处,从此处看过去,隐约能够看到亭子里有两个人,技宝和小桃都看到了那两个人,一男一女。

    “我还有事情没跟你说。”小桃低着头,伸手从旁边折下一枝迎春花的枝条,她掰扯着,把枝条变成一段一段的扔到地上、脚下。“郦洪飞真的出轨了。”

    技宝止住脚步,忙问怎么回事。

    “就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牛…贵红?”这个名字太好记,技宝说出口。

    “不是她,他是跟这个牛贵红扯落不清,但是他约炮的对象不是这个。”

    “这么乱?”技宝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问,“你有证据吗?”

    “有。上次咱俩不是聊过看手机的事,我趁他睡觉把他手机屏幕解锁了,其实我也不是解不开他的密码,我是真的没想过看他的手机,他应该约了不止一个,但是那个女孩是唯一还保留聊天记录的一个。”

    “那你有怎么打算?”技宝看前面有个台阶,率先坐下去。“分手吗?”

    “不知道。”小桃跟着坐下来。

    “桃,我一直都很佩服你,你比我勇敢,比我努力,比我成功。”技宝此时四肢无力,头脑兴奋,她张张嘴继续说,“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建议,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一切,他不是良人就及时止损吧,你看我们总是讲止损——止损,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显然小桃现在拒绝接受止损的建议,“你看咱们聊得那些客户,一个个的,能有几个不聊骚,结婚了不都那样?我没有非黑即白的思想,我能理解还不能接受。如果庞旭跟别的女孩勾勾搭搭,你会怎么做?”

    技宝冲她笑。“嘿,随便他,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不是那么喜欢他。”

    “为什么?”这下轮到小桃提问了。

    “就是不那么喜欢,要说原因也不是没有,不热情、不主动、没感觉。我看他不是很着急谈恋爱,对工作更上心,可能他现在想先做事业吧,有了事业还怕找不到心仪的女朋友?这社会不一直这样教育男人嘛?黄金屋颜如玉之流。”技宝说这番话是为了引出谭犀铭的话题,没想到这个有事业不怕没女朋友的逻辑得到了小桃一百二十分的认同。她说郦洪飞也有这种想法。

    “这想法也不差,但我现在还想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技宝重新把话题拉回来。

    “什么事?”

    话到嘴边她又顾忌了,想了想,得换一种说法,她看着小桃认真的问:“我能和客户见面吗?”

    “和谁?为什么见面?”

    小桃连问两个问题。

    b市的夜晚天空幽蓝,零星的星光点缀苍穹,月儿并不出现,山上山下的灯光照耀一切,闪闪烁烁,明明暗暗。“他姓谭,我感觉他挺不错,我们聊得不错。”技宝隐藏了他的名,小桃绝对不能理解她要见他的真正原因,她只能看对方的反应挤牙膏一样慢慢的展露实情。

    “你喜欢他?”

    技宝只得说不知道。她对小桃有选择性的讲述了她喝谭犀铭两个人从添加到现如今无所不谈的变化过程,一再强调二人是一种类似于“朋友”和“聊友”的关系,小桃的面上看不出太大变化,直到她说出对方也是b市人的时候小桃才挑着眉毛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同处一座城市,这是两个网友的约见变得可行的重要一环。

    “他有钱吗?”

    “开饭店。”

    “奥,那可不穷。为什么不开他呢?”

    “他不入金,很有抵触心理。”

    “开户了呀,怪不得。”小桃从台阶上站起来,笑着说,“你真天真。”

    技宝一时不知怎么反驳,只能摇头示意。

    “直到郦洪飞叫你什么吗?”小桃笑着问。

    技宝知道,小桃是桃花,她大概就是杏花。桃杏总在一起出现嘛,而且,她跟郦洪飞热络不起来,她知道郦洪飞也是如此。

    “大概不是好话。”这个时刻,她不想再顾忌别人的心情。

    小桃转头看了别处,“我是夹竹桃,你是虞美人,还记得他说我们是两朵花吗?这就是他的评价。”

    “他的评价……”技宝看不到小桃的神情,“很一般。”

    “是吗?”

    “那他可有点坏。”

    “怎么说?”

    她不想说了。小桃又问了一遍。

    “桃花就在嘴边,可他偏说你是夹竹桃,我不是美人,却非要叫我虞美人。”

    “哈哈哈……”

    ……

    两个女孩在山上直逗留到广场上的人群散去,技宝迈着疲累的双腿伸手叩门,开门的是虞母。她小声询问技刚在做什么。虞母用手指了指技刚的卧室,小声说:“一直在屋里,不知道睡没睡。”虞母这段时间不去后广场跳舞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抑郁症的可怕后果,前两天竟然神秘兮兮的跟技宝说技刚得了抑郁症,技宝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她晓得这种时候弟弟不能缺少亲人的陪伴,又怕爸爸和弟弟在家单独相处会惹出不愉快,因此她建议妈妈向那家美容院请了半个月的假。虞母这段时间专门在家照看技刚的饮食起居。

    “没事,我去看看他。”她安慰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