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哀

银丝鬓上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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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随后极少在朝会上出声的张元锡睁开眼睛,当他横移出一步,落入满朝文武的视野,本来偷偷润过嗓子的一位三品大员立即缩回去,张元锡言语清冷,说了秋天征收的军粮所以及楚边军队裁撤一事。这让殿上的氛围顿时冷了许多。

    不过前排几位重臣,迅速瞥了眼楚皇陛下的脸色,楚皇仍是笑意不减,不急于开口圣裁,只是笑语让当朝的两位宰相随后一起去后面的“内阁”,让君臣慢慢商议。之后又有去年与户部尚书说起去年边州的征税有些“少”了,还有两位当朝宰相也查漏补缺,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然后,当一品重臣的老丞相,终于缓缓收回视线,咳嗽了一声,所有人顿时打起精神,好戏要登台了。

    太子近年来势力渐渐变微弱,朝中臣子也罢,十成大概有二成是站在他这边的,而七皇子那边却有三成的人支持。剩下一半都是些墙头草。

    大殿上的一阵颤抖嗓音打断了太子的遐思,礼部侍郎硬着头皮走出班列,缓缓跪下,“臣,有事禀奏。”

    当礼部侍郎咬牙说出对刘太守儿子的谥号提议,朝堂上一片喧哗,那帮功勋武将更是发出不加掩饰的讥讽嗤笑,文臣则一个个神情诡异。

    诚然远在楚边的刘家上两代太守死之后都有谥号,刘章宇死的消息传到楚阳的谥号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因为这年代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个太守儿子的死又能掀起多大波澜?

    楚边刘家朝堂的人都知道,尽管他们刘家在楚边作威作福,但并没有触及到朝中人多大的利益。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过去了。你们刘家前两代先祖为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给个谥号都能理解,死的是太守的话给个也是应该的,但你儿子才多大?还想要谥号?

    太子皱了皱眉头,七皇子张元锡又开始对着殿梁发呆。

    禁军统领朱健咳了一声,这位楚皇最为相信的,手握楚阳军防的禁军统领说话,没谁敢不老老实实竖起耳朵,老而弥坚的朱健见殿上无人接话,就大大咧咧走出,朱健先对龙椅那边抱拳行礼,然后就望向礼部侍郎,冷笑道:“刘太守在楚边作威作福,欺凌百姓,更是让手下一些兵士进了什么佣兵团,贿赂官员,护驾公主不利,遭孽深重,刘家之前出了两任楚边太守,皇恩浩荡,给了两个谥号,我也没什么话说,如今不就死了个毫无本事的儿子嘛,哪里配得上美谥!从恶谥里随便挑个靠前的字眼,还差不多!”

    其实朱健知道了他手下在楚边所受到的“袭击”。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老将军此言一出,礼部的小侍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头低得几乎要叩到地面上,后背的官服有些明显的汗水浸透。

    楚皇向后靠了靠龙椅,似笑非笑。

    张元锡出列,平静道:“臣以为那刘太守的儿子当谥哀字。”

    满朝哗然。

    这个谥号,用在刘太守儿子身上不正常吧,别人家死了儿子楚皇顶多发个旨意,许多老狐狸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很多人都望向那站在最前端老丞相的背影,但却瞧不出半点端倪。

    户部尚书出列随后抖袖跪下,沉声道:“微臣以为还是从长计议,更为妥当。”

    其实户部尚书的担心也不是不无道理,人家儿子都死了,这时候弹劾人家已经让人家很不爽了,再给人家儿子来个恶谥,况且楚边位置十分特殊,把人家逼得狗急跳墙了对谁都没好处。

    这句话说的很中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算了,就当大家以为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很快就让文臣武将们内心一惊,老丞相悠哉游哉走出班列,朗声道:“陛下,臣赞同七皇子的提议,刘家窃据楚边,行大逆不道之举,罄竹难书,将其逝子恶谥‘哀’,才可安抚天下民心!”

    楚皇嘴角翘了翘,仍是没有出声。

    如此一来,朝堂之上更是喧嚣四起。定力再好的臣子,也开始跟身边同僚窃窃私语。

    “楚边刘太守作恶多端,其子不学无术,谥号‘哀’。”

    最终,楚皇站起身后,面无表情俯瞰满朝文武,轻轻撂下一句就退朝。

    最各怀心思的文武百官鱼贯出殿,户部尚书捂着脸,痴痴望着老丞相离去的身影,天塌了一般。喃喃道:“又得多少楚国的儿郎死于自己人之手呢?”

    七皇子张元锡走到户部尚书身边说到:“本来可以轻松解决,可惜那刘章宇不懂事,碰了不该碰的人,有些事情做了就得负责啊。正好这些年啊,楚边也不安分,早点洗一下牌对咱们楚国只有好处。”拍了拍户部尚书的肩膀张元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朝之栋梁的文武百官都在议论纷纷,无一例外都是等着看楚边太守的笑话,一想到那他接过圣旨的滑稽场景,就止不住笑意。

    张元锡在走出宫门前,回头看了眼大殿屋顶,以他的情报来看,楚边势必大乱,接下来他得准备了。

    一支百人精锐轻骑护驾的车队已经看见那块楚边界碑,再往前没几步,就是楚边了。

    挂明黄色帘子的马车内坐着一位大太监,捧着一只睡觉都不敢离手的金漆盒子,盒内便是那楚皇赐颁楚边太守的圣旨。

    老太监越是临近楚边,眼皮子就跳得越厉害,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踏足楚边辖境就心满意足,哪怕暴毙途中,好歹也算将圣旨携带到了楚边。不过他终究是心存侥幸,思来想去,还是不认为那位在楚边盘踞以久的刘太守,胆敢派人行刺或是拒收圣旨。

    然后马车突然停下,老太监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掀起帘子一看,心一下子沉下去。

    楚边界碑附近,有不计其数的铁骑一直蔓延到了驿路尽头。

    霜降时节,护送圣旨的车队尚未进入楚边,便被两千楚边黑铁骑驱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