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悔心

澄澄在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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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了吗?那苏大郎,他回来了!”

    “是吗,不是说人跑不见了,接亲都是他兄弟去的?”

    “哪儿的话呢,昨儿下午在那虞仙桥边,有人瞧得真真儿的,就是他!”

    “那是回来了?哟,这倒稀奇了,没听说啊?”

    “嗨,你不晓得啊,昨儿苏家接亲,那苏大郎跑回来要退婚,硬是把新娘子给送回去了。”

    “这……”

    “哪有这般行事的!没得这样的道理!”

    沈家的亲戚全都在前院闹作了一团,说什么也不干。

    苏太太倒是理直气壮:“又不是不接了,不过是闹孩子脾气罢了,过会儿又叫人接去!”

    “呸!”

    沈家一个婶子吐了口唾沫:“谁还不要脸呢,已经出了门的花轿,哪还有抬回去的道理!她既已经出了沈家门就是你苏家的人了!”

    “就是!我家万没有把元娘再抬回来的道理,你家今日必要给个说法!”

    院子里顿时闹做一团。

    花厅里的火盆现都被雪浇熄了,谢织葑冻的瑟瑟发抖,吴氏裹了裘衣将织蘅搂在怀里,也腾不出手再抱一个了。

    玉衣只得将带的几身衣裳一气儿都裹在了谢织葑身上,如此仍是不够。

    “人都哪里去了,把我们晾在这里吃风不成?”

    苏府的丫鬟都不知哪里去了,众人都被晾在了此处,无人看顾。

    “就是啊,早知道便不来她家了!”

    先前伶牙俐齿的那位毕太太此时也闭上了嘴,抖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众人一时闹着要走,只是垂花门不知又被谁给关了,内院也不见一个人,真是出也出不得。

    总之,无论她们怎么抱怨也无人来顾。

    倒不是苏家怠慢,实是前头已闹做了一团,已动了手来。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沈家的女眷已与苏家的人闹了起来。

    混乱中,苏太太不知是叫谁抓了个脸花,但她也没叫人好过,暗暗狠抓了几下,也是见了血。

    “蛮子!你们这些外地的的蛮子!竟敢在我家动起手来了!”

    苏太太又惊又叫,头发也被扯落了一把。

    沈家本就是外南府的著族,又从不肯吃亏的,如何受的了安氏的闲气。

    一听她说要把新妇抬回去,顿时就恼了,哪里听得了她解释。

    最后还是二太太赶来救下了安氏,她有些拳脚功夫,没费什么力气便把安氏扯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

    “有甚好说的,你们苏家好不要脸,好好的亲事说退就退,让我沈家今后如何做人!”

    妥娘要是就这样叫人送回去了,无论什么原因都是要叫人说闲话的。

    他们丢不起这个人的!

    “不是这个意思啊!”二太太赶紧解释道,又扯了扯安氏的袖子:“你说是吧,大嫂?”

    “是什么是?他沈家的女儿别想进我苏家的门!还没进来呢,先摆起谱来了!没门!”

    “大嫂!”

    二太太失声喊了出来,不过说句软话而已,怎么就。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家不地道的!”

    “什么地道不地道的,不过是缓两日罢了,瞧你家心急得,莫不是那新妇有何不妥!”

    “你———”

    沈家众人顿时哑了口,说不出话来。

    她们的确是心虚气短,妥娘的确是有几分不足的。

    苏太太见她们不说话,顿时又得意起来:“我就说嘛,好好一个姐儿嫁的这般急,必是你家瞒了什么!”

    “你…你胡说!”

    可她们也不确定,妥娘的父母是不是真的瞒了什么。

    毕竟妥娘那破败身子,外南府谁不知的?

    “心虚了吧!”

    二太太瞧瞧附耳说了几句。

    “大嫂,行了啊,婆婆说了,不能任由毕哥儿胡闹,叫你赶紧把新妇接回家来呢”

    苏太太像没听见一般,朝小厮说道:“去和三郎说,这新妇我家不要了,哪儿抬回来的,你们抬回去吧!”

    “你———”

    沈家有人指着苏太太的鼻子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都给我出去!”

    沈家人见事已至此也只得放弃了。

    就当是…妥娘命该如此吧。

    二太太眼见着众人都要走了,感觉劝道:“大嫂,这…这亲戚们还在花厅等着呢,怎么能叫他们走了,而且婆婆也……”

    “也什么也?毕哥儿是我生的,我还做不了主了?”苏太太不以为意:“对了,表嫂她们呢?刚刚就没看到了,哪儿去了?”

    “哦,我怕出了乱子,叫人把门锁了,她们现还在花厅呢。”

    “你疯了!”

    苏太太气得要命:“你…你……还不叫人把门开了,你想冻死她们不成?”

    “太太!太太不好了!”

    苏太太看也不看一个巴掌甩了去。

    “胡咧咧什么呢!说谁不好呢!”

    那婆子跪在那里,大声说道:“是……就是沈家的姑娘,她听说要抬了轿子回去,就…就抹了脖子了!”

    “你说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

    说话的人好奇的问道:“你说的真的?可我不是听说那沈家娘子已进了苏家门了?”

    “还骗你不成?是我姨妈的表侄儿的邻居的亲家亲口说的,那血流的,血呼啦差的。”

    “那苏家?”

    “哼,那苏家也就算了,可那沈家却真真不是个东西了。”

    花厅里的火盆又点了起来,谢织葑她们也挪到了屋子里,屋子中央也重新挂起了绿纱幔。

    天已暗了下来,苏府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沈家和苏家的女眷又和乐融融的聚在一起,半点不见方才剑拨弩张的模样。

    谢织葑有些奇怪:“刚才不是说……”

    吴氏嘘了一声:“行了,小孩子别乱说话,你不懂的。”

    “哦……”

    谢织葑看着纱幔底下坐着的新妇,年纪似乎不大,衣裳里空空的,她手执金扇遮面,双肩轻怂。

    “是谁?”

    “是……是谁?”

    妥娘躺在冰冷木板上,艰难的呼吸着,她的脖子破了个口子,血湍湍的冒着。

    身子的衣裳已被扒了下来,换了身白衣。

    身边一个人也无,静得很。

    妥娘害怕起来,她能感觉到温度正在一点点从身体里流走。

    她不该动手的,就为了一点可笑的自尊。

    哪怕是做个姑子孤老也好过现在这样。

    我…

    我还没有死啊!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还…”活着啊!

    妥娘有进气无出气,面色灰白的瘫在那里。

    可不知为何,此时她却更添几分娇怜,动人心弦。

    她喉咙里呼噜噜的响着,血沫从嘴角渗出,红过胭脂。

    “谁…谁在哪里?”

    墙角的阴影下,一团模糊的黑影涌动着。

    “救……”

    妥娘身上的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