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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撒手易,失足回头难。
天孽犹可违,自孽不可逭。
郑恩与赵匡胤分手不久的一天黄昏,一队快马在古道上扬起一道烟尘,直扑千山镇。
为首二人身穿锦服,腰系长剑,其它人青衣劲装,佩带短刀。一个个衣袂带风,轻灵矫健,一看便知身手不弱。
他们来到千山镇外,一锦服人向后挥了挥手,令马队停住,交待几句,便与另一锦服人一前一后飞驰至赵匡胤舅家门口。
二人从马上跃下,一锦服人叩门叫道:“杜二公在家吗?”
赵匡胤的舅舅杜二公听见声音打开院门,不由一怔,显然这两个人都有高深的武功,不是一般的民间壮汉或江湖人物。他客气地迎上前:“二位客官,驾临寒舍,不知何事?”
一锦服人笑道:“舅舅,怎的不认识我们了?我是匡胤小时的朋友,名叫石守信,他叫王审琦,都和您一起逛过庙会、蹴过球呢!”
赵匡胤年幼时的事,已隔多年,杜二公如何记得清楚?听说是外甥的朋友,便客气地请进院中。
那二人进得院来,边栓马匹边东张西望。
一锦服人问道:“大哥呢,怎么不出来迎接?”
杜二公毕竟多年走动江湖,心中尚有警惕,见二人来得有些蹊跷,装迷反问道:“大哥?什么大哥呀?”
一锦服人笑得有些诡谲:“赵大哥匡胤啊。我们那日与大哥一起醉闹御勾栏,逃回家中;次日,暗到府上找大哥商议善后,又值不遇;细问尊管,偏不肯说,便知兄长逃了出来。我们一来恐怕兄长性急出门,少带盘费;二来我们俩也想趁此躲一躲灾祸,所以就带些银两,相约往四处找寻,打听到他来到了舅舅这里,我们便寻了过来!”
杜二公听他说出根底,一时也辨不出真假,一面使眼神让妻子仙人球去后院告诉匡胤知道,一面含糊其词,将二人往客厅中让:“请,请,先到客厅用茶!”转身又吩咐厨房:“有贵客,快准备酒菜!”
一锦服人拦住杜二公,说道:“舅舅,匡胤若是不在,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假意要走。
杜二公急忙拦住:“既和匡胤是好兄弟,到这里就是到家了,怎能不吃饭就走呢?”
那人带气说道:“既是一家人,舅舅怎么说话吞吞吐吐?岂不是不拿我们当自己人看待?我二人为了寻匡胤兄长不远千里,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前来相会,想不到却是这等冷遇!”
杜二公见他们生气要走,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一把菜刀自厨房飞出,直向那人头上砍去。
那人将头一晃,“啪”的一声,菜刀擦着耳朵掠过,钉在了房廊的木柱上。
“刘魁、周龙,二位既然替皇帝老儿送命来了,还想走吗?”随着话音,赵匡胤从厨房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赵匡胤的舅母也手提两根铁棒槌拦住了刘魁、周龙的退路。
赵匡胤舅母见丈夫示意,到后院告诉赵匡胤,赵匡胤听说石守信和王审琦寻来,大喜过望,哪知潜进厨房一看,却是冒名的汴京府捕快头儿刘魁、周龙,心中怒火便“噌”的一声窜了出来。
他抓起一把菜刀,挥手便甩了出去。
刘魁、周龙均是汴京府名捕,且院外还埋伏着众多帮手,虽知赵匡胤武功很高,却毫无惧色。
刘魁退后一步,正色说道:“赵匡胤,你火烧御勾栏、杀害女乐十八名、打死打伤军卒二十二人,罪当满门抄斩,祸灭九族,皇上念你父有功于朝,又主动报案,提供血衣罪证,只下旨将你一人归案,绳之以法。你若念皇上恩典,就该伏首归案,还敢反抗吗?”
赵匡胤笑道:“老子已身负命债几十条,再杀几个,还能多斩下一颗头吗?”边说边从腰中抽出蟠龙棍,一招青龙出海,向刘魁头上打来。
刘魁燕子般向后一纵,腰中长剑随即拔出,电光石火般向赵匡胤击出。
杜二公见是汴京捕快来拿赵匡胤,进房抓把大刀,与妻子一起同战周龙。
潜伏在院外的刘魁、周龙随从听得院内交手,下饺子似的从房顶上、院墙上跳进院中,参加打斗。
赵匡胤舅母两根铁棒槌舞得似车轮般转动,骤然之间,已有三四个捕快在她手下毙命。
众捕快虽说武功不很高强,但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见她力大凶猛,再不敢与她硬拼硬斗,纷纷避实就虚,与她巧妙周旋。
她左奔右走,团团乱转,终于被周龙看出破绽,一刀将她的左臂砍了下来。几乎与此同时,一捕快的刀尖扎进了她的腹部。她也在倒下之前,用铁棒槌砸碎了那个捕快的脑壳。
杜二公见妻子倒下,丢开交锋的对手,飞奔而来,一刀劈倒周龙,急切地问道:“老婆,你能走不能?”
赵匡胤舅母浑身是血,仍顽强凶悍地说:“不行。能走我能倒下吗?你和匡胤快走!”
赵匡胤见舅母倒下,亲情相关,伤心动肝,直气得毛发倒竖、两眼血红。拼命之心一生,威猛自长两成。
蟠龙棍的“凤翔九天”本是一个背棍旋凤脚:棍身左右旋花劈挂的同时,身体腾空旋转,空中左脚外摆为虚,右脚里合击打对方头部为实。此招腾空旋身,速度高,威力大,但高手对阵,很少应用。腾空脚下无根,旋身背后无眼,倘对方反应疾速,对应出招,将很难再有挽回之机。
赵匡胤打得性起,哪管三七二十一。
他大吼一声,蟠龙棍一个旋花勾挂,击开刘魁长剑,几乎同时,左脚外摆击向刘魁心窝,刘魁回剑上撩他的脚踝,他身体已经腾空,右脚已到刘魁太阳穴。
刘魁大惊,急提气后纵,哪知赵匡胤早存了拼死之心,右脚击空,便顺势将身体整个儿向刘魁撞去。刘魁后纵之脚尚未落地,胸前已经被赵匡胤右肩撞上,身子腾空向后飞起,撞在院墙上,丈二砖墙“轰隆”一声倒下,将刘魁埋在了下边。
赵匡胤还怕刘魁不死,又搬起檐下石柱座,砸在刘魁身上,这才回身将蟠龙棍上下翻飞,追杀剩下的捕快。
众捕快见两个头儿全都失手,哪个还敢拼命,纷纷越墙而逃。
赵匡胤打散众捕快,回头来见舅公、舅母,含泪说道:“甥儿不孝,为舅舅、舅妈添灾惹祸了!”
杜二公一边为妻子包扎伤处,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事到如今,什么客气话都不要说了!那些人跑回去,必定到临近州府搬兵,这儿是存不得身了。舅舅无能,不能保甥儿平安。你速到别处去吧!”
赵匡胤不舍道:“您和舅妈呢?”
杜二公说:“你是全国通缉的钦犯,又悬有重赏,他们目的是拿你的。若知道你走了,便不会大动干戈了。我和你舅妈自会找地方暂避,你莫操心!”
杜二公也不待赵匡胤回话,便吩咐家人着意地拣选了一付极精致、最齐整的铺盖,又打点了许多金银,包成一包,送了过来。杜二公将包裹递给赵匡胤,说道:“包中铺的盖的、四季衣服都有,还有黄金五十两,白银一百两,你就是什么不干,也够用上二年。你生在富家,自小没吃过苦,也该受些磨难,长长见识。你拿着走吧!自己处处小心,不要牵挂我们。你走后我们即离此地,不要传书联系,以免暴露自己!”
话说到此,赵匡胤心里明白,舅舅对自己嘴上关怀,心里是巴不得自己走得远远的,莫再受到牵连拖累。想到自己高官世家,当年在汴京城无人敢惹,到如今却落个如丧家之犬,躲在这里苟且安身,希图饱暖,尚且不能,真正是见讥于当世,遗笑于后人。不由得一股悲哀之情油然而生,落下泪来。
杜二公见他淌泪,还以为是他不想离去,沉脸训道:“大丈夫四海为家。如今乱世,你武功高超,出去闯荡闯荡,倘能创立一番事业,也不枉父母养你一场,哭个什么呢?”
一个处处喊打的钦犯,家不能归,亲不能投,还能创立什么事业?
赵匡胤见舅舅如此说话,知道求也无用,只得接过包裹,拜别离去。
赵匡胤逃出千山镇,急急如脱网之鱼,惶惶如丧家之犬。大路不走走小路,客店不进进破庙。这天他流浪到孟州城外,本打算绕小路而过,忽又想道:“我整天在穷乡僻壤游荡,吃不好,睡不好,何时是个头?
“俗话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城市虽有官府,但居住稠密,人员复杂,行商出出进进,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我若更名换姓,找一打工之处,量官府不会找到,岂不过上了平安的生活?”
他搜肠刮肚找寻可投靠之人,想起当年在汴京开相馆的苗先生就居此城,心里琢磨道:“当年他在汴京开相馆时,受不了苛捐杂税之苦、地头蛇之欺,投我当靠山,多次请我饮酒,给我找妓,对我十分巴结。那次,他难耐寂寞,玩弄女人,中了人家的仙人跳,若不是我出面摆平,他当即就得倾家荡产,甚至被抓进大牢。我有恩于他,若找他,他岂能不鼎力相助?”想到此,便拉拉帽檐,大步走进城门。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赌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