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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坐定身子,轻拂衣袖,醒木一拍便开了腔,“上回书说到,这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零小客,只身进了洛舟城,潜入这第一富商赵员外的府上,夜入亥时,鹅毛大雪把地面铺的是雪白一片,零小客来干嘛呢?”
“那得先说这赵员外,白手起家十三年,绸缎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在洛舟城的地界上那是没人敢惹,可是这赵员外赚的是昧心钱,刚起家那时候手里一个子都没有,拿一个铁镯子镀了层金粉空手套白狼才得来了第一笔钱。”
“要不说这赵员外人家能成事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这商贾堆里混的别提多顺了,但凡你有点什么新想法,拉你喝顿酒什么都给你套出来,弄倒了多少家铺子,他倒好,全都揽到自己的手里了,凡是能挣钱的他样样都干。”
“如今这洛舟城里是一家独大,连着县太爷都得让上几分,谁让人家上头有人,扯着关系呐!”说书人咂咂嘴,继续道,“但是这赵员外有一心头好,早年间从宫廷里得了个御赐的琉璃碗,全天下就那么一只,那是流光溢彩,价值连城,列为说这赵员外能不宝贝吗?特意造了个藏宝阁,装上机关把这碗当个神仙似的供在里面。”
“这零小客劫富济贫,是嫉恶如仇,早就盯上了这琉璃碗,这夜大雪纷飞,零小客黑衣蒙面就进了赵府,动作之快,那机关还没发动,人已经取了这琉璃碗全身而退,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第二天赵员外发现丢了琉璃碗是大惊失色,这可是御赐的东西,弄不好要掉脑袋诛九族!”
“赵员外恨得牙痒痒啊,当即便暗中重金悬赏捉拿零小客,可这零小客那是什么人啊!雪地都没留下蛛丝马迹,怎么可能让你在人间路上给逮着呢?结果三年过去了,江湖上还留着那条‘追杀令’,人没找着倒是让皇上给知道了,直接判了个满门抄斩,下场那是相当惨烈,可人家零小客自是逍遥快活,跟个没事人一样!这正是踏雪无痕江洋盗,巧取琉璃灭豪绅!”
醒木一落,叫好声四起,大堂对面的屋檐之上那位翘着二郎腿喝的尽兴的玄衣少年得意地扬起嘴角,一口酒下肚,趁着月色是惬意的很,微风吹过,他猛然起身撒腿就跑,饶是这大盗榜上轻功第一,这次还是没能跑的掉。
他生生停住脚步,回身便见戚泽走了过来。
“零小客,挺能藏啊你!我追了你一年,今天总算是逮着你了。”
零小客嘟囔道,“有本事你一个人追,别找帮手。”
戚泽耳朵灵得很,“我可没你这本事,不找人我拿什么交差!”
“不就是不小心打了你们一个玉鼎吗?你开个价,我赔就是了,何必这么劳师动众的?”零小客扯了个笑容,他是能跑,但是武功上就……
“废话!那是你能赔得起的吗?我就不明白了,放着那么多古董玉器你不打,偏挑那个师尊养灵的,你这手怎么就那么准呢?赶紧的,给我绑了带回去!”
“哎哎哎……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零小客一边躲闪着和他们纠缠,一边寻找退路,却瞧见了一蒙面人,他向来对风速很敏感,所以反应相当快。
哪料这蒙面人手握长剑,周身风声飒飒,竟不是奔着零小客来的,要不是戚泽察觉到了寒气,那剑指定就穿心了,此人的出现立刻让戚泽和零小客站到了同一战线上,零小客压低了声音,“你们浮生门得罪人了?”
“都是混江湖的,谁还没几个仇家了,你看他那把剑,是不是有点眼熟?”
零小客细细一看,立刻皱眉,“天乾门?”
他刚看出这身份,蒙面人立刻动手了,戚泽为了抓零小客,带的人可不少,但是在此人的手底下那是不堪一击,能过上五招的也就是多喘了几口气,剩下的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两人联手还被伤了一身的血痕,而且此人不光用剑还用掌,震得五脏六腑都快废了。
零小客这个逃跑专家总算是摸到了一点破绽,拉着戚泽一块逃走了,好在这蒙面人的轻功没有那么高,总算是甩掉了。
“这仗怎么打的莫名其妙的,我到底是被连累的还是被针对的?”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看到他手腕内侧有个曼珠沙华的印记,应该好找。”戚泽就地就开始调伤。
零小客见此悄么声的往后退,这大好机会不跑岂不是浪费?
…………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言之若梦到美食满天飞,一个侧身直接掉下树,摔的整个人都是蒙的,她揉着屁股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白玉酒瓶,拿起来倒过来是一滴酒都没剩,“完了完了,我这是喝了多少啊!都这个时辰了……”
“真是笑话,我天乾门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这一身伤,啧啧……”沈子庚摇了摇头,好歹也是浮生门二弟子,被人伤成这样真是好丢人的。
戚泽可顾不上什么面子问题,“我也并非是无理之人,只是此人拿着贵阁的剑,身上又有明显的印记,我只想要个交代,若查了并无此人我自然不会逗留。”
钱逸微微一笑,“当然,我们两派那是什么交情,那你说说是什么印记。”
“手腕内侧,黑色曼珠沙华。”
此话一出,议论声顿时就起来了,坐在观演台角落里那位缓缓放下书卷,蹙眉看了过来,钱逸面上保持着微笑,实则心里慌得很,“你说的是……曼珠沙华?”
“正是。”
一女弟子脱口而出,“那不就是小师妹吗?”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过来杀人似的目光,慌忙低下头。
声音虽小,却被戚泽听了个正着,他回过头来看向钱逸,明摆着是让他交人。钱逸单手握拳掩在嘴边轻咳两声,偷偷看向角落,言郄冷着一张脸,自然是不会交人,更何况他现在连她人在哪都不知道。
言之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瞧见这么多人默默地走到人群末尾看戏,结果被人推了出来,她踉跄了两步站稳身子,回头看向人群。戚泽注意到了,“我可否看下姑娘的手腕?”
言之若倒也没说什么,方才的对话她也听到了,整个天乾门就她有这个印记,都快人尽皆知了,所以遮遮掩掩的也没有意义,她总不能让天乾门多个包庇的罪名,索性把衣袖撩起一点,“你可看清楚了,是我吗?”
戚泽看完手腕又打量她一眼,这个印记比那人身上那个要小一圈,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人应该是男子,回身来他向钱逸揖礼,“确实不是她,不过这剑的事情作何解释?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
钱逸听说不是言之若松了口气,“此前我天乾门确实丢过一把剑,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也不是不可能的,鉴于我们也有责任,此事定然协助浮生门调查清楚。”
“那便有劳了。”戚泽很客气的离开了。
沈子庚上前,神色有些担心,“小师妹你跑哪去了?早课都没来。”
“我……”言之若欲言又止,看到言郄起身赶紧追了上去,“回头再跟你说。”
言郄走过木槿花林,踩在落叶之上沙沙作响,他微微偏头,“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我……我偷喝了师伯的藏酒,在这林子里睡了一夜。”言之若有点心虚但更好奇,“刚才那个是浮生门的二弟子吗?他怎么伤成那样?”
言郄停下脚步,回身,“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钱逸的酒快被你翻光了吧?这次又是七日清扫?”
“那怎么可能!”言之若先是一脸的不在乎,随即又愁眉苦脸,“这次估计得翻倍了,不对,可能得三倍,他那个白玉瓶被我翻出来了。”
言郄动了动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你自己去领罚吧。”说完毫不留情的走掉了。
言之若一拍脑袋,“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戒酒了。”她从袖子里翻出那个白玉瓶,“不过这个瓶子是真好看。”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丢了过来,浑厚的力度直接穿过瓶子嵌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言之若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又一颗石子丢在了她的肩膀上,只是力度轻了不少,她柳眉微蹙,伸手揉向肩膀,侧身看向远处的枝桠。
零小客捏着石子刚要再扔,忽然见她回头,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住了,他零小客对天发誓,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漂亮姑娘,她或许不是最好看的,但绝对是让人觉得最美好的,他见过世界上各形各色的眼睛,却没有见过这般干净的。
言之若捧着已经被打碎的白玉瓶,就好像碎的是她的心一样,这可是钱逸最宝贵的酒瓶,拿着它去认错顶多是去做一个月的清扫,但是碎了,那起码是过千梦河啊!
零小客刚刚把小石子扔回手里,就瞧见言之若垂下手,袖中滑落一把长剑,在她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他倏地起身,飞身踏上另一棵树的枝桠,“美好个屁,这姑娘修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