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夜闯香闺【一】

词穷冯太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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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双儿一路扶着沈红绵回了忘忧阁,二人来在屋里,沈红绵唤了两句“青儿”,没听着回答,便笑道“她又不在。”

    尚双儿点点头,将自己的披风解了,放在右侧,又伺候沈红绵解了披风。

    然后便在塌旁立着,可怜巴巴的。

    沈红绵坐在塌上,道“你怎地了?”

    她似还想哭,瓮声瓮气的答“我没怎地……”

    沈红绵歪头示意道“那你坐呀。”

    “我不坐,我站在这伺候你。”

    沈红绵噗嗤一声便笑了。

    她在家里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小姐,说出这种话来,就算自跌脸面了。

    沈红绵道“我不用你伺候。”

    她瘪了嘴,眼泪汪汪的道“可我害的你受纯慧贵妃娘娘责罚了……”

    话没说完,哇的一声便哭起来,边哭边道“你还被……呜呜……被打了戒尺……呜呜……好疼的……”

    她哭的小胖脸涕泪横流,沈红绵是即心疼又好笑,拉过她来,道“没事了,莫哭了。”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哭的更凶了。

    沈红绵心道,怎地好似林姐姐,都这般爱哭……

    想到这,略微怔愣,想到林慕姝已经不在了,心里难受起来,便不再管尚双儿,解下腰间的荷包,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来。

    旁的女子荷包里都是装香粉香包,尚双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从里面拿出药瓶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沈红绵用嘴叼开红布塞子,道“这是散淤消肿的药。”

    尚双儿听了,快速将眼泪沫了,拿过药瓶,道“那我帮你涂。”

    沈红绵点点头。

    二人上了软塌,相对而坐,尚双儿以食指抵住瓶口,将药瓶倒立,待药膏流到她食指上,她道“姐姐,你不怕纯慧贵妃娘娘吗?”

    沈红绵道“不怕。”

    “那万岁爷呢?”

    药膏倒了出来,尚双儿拿过她肿似小山包的手心,轻轻涂了上去。

    沈红绵“嘶”了一声,许是听她夸厉害夸的多了,便不想承认她对端宁帝的惧意,只道“为何问这个?”

    尚双儿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勇敢,刚刚在纯慧贵妃娘娘那里,你扑通一声便跪了,真厉害!”

    这话是夸人的,可怎么听怎么别扭。

    沈红绵便没说话。

    药膏擦完了,她将红布塞子放回去,小胖手捏着白瓷瓶,忽的问道“姐姐,你觉得我坏吗?”

    沈红绵正在看手伤,听她问了,抬起头来,道“不坏呀。”

    尚双儿塌着圆润肩膀,神色无奈的道“可我娘亲总说我坏,她说我玩劣不堪,整日除了吃,便是睡,再就是竟做些没规矩的浑事,有时还说我蠢出升天没救了。”

    她语气平缓,沈红绵听来却觉得心酸。

    “你娘亲还说了什么?”

    尚双儿瘪瘪嘴,又要哭了,她低着头道“她还说,兴安女子多窈窕,不像我,身材肥硕,将来不会有人肯娶我,我会在家里做老姑婆。”

    沈红绵默了默。

    她抬头又问“姐姐,你说真的不会有人娶我吗?我真的很坏很坏吗?”

    她脸圆润,有些肉,眼睛不大,鼻梁也不秀挺,论长相,是扔到兴安大街上,都找不出来那一种。

    再加上四书不通,女工不懂,到了适婚的年龄,刘氏便心急,一急了,便要口不择言,为了她好,却不知道已将她小小的心灵,伤到怀疑人生了。

    可她到底还是有个好爹爹和两个好哥哥,平日里对她万分娇宠无有不依,所以她才能继续肆意妄为的生活。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总夸沈红绵,你好厉害呀,满脸羡慕沈红绵的模样,其实她不知道,沈红绵也很羡慕她,羡慕她被人宠爱,羡慕她有家人庇护。

    凝她须庚,沈红绵才道“你坏不坏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你好似很想嫁人。”

    “不是想嫁人,”她有些羞赫“我没有想嫁人!”

    “那你担心什么,”沈红绵顺嘴浑说,道“人的姻缘都是天定的,不论你好还是你坏,时候到了,良人自然就出现了,莫担心。”

    尚双儿点点头,又问道“那姐姐你有中意的人吗?”

    沈红绵一怔,忽的想起在纯慧贵妃屋子里和李锐祯碰到了,顿时觉得心头一跳,脱口便道“没有。”

    听她斩钉截铁的答了,尚双儿也不再问了,在沈红绵屋里又赖了许久,直到傍晚青儿提着食盒回来了,她才离开。

    沈红绵用了饭,也不过问青儿去哪了,她心里盘算,左右不过在这宣城行宫再待一个半月,回去有冬葵伺候着,便好了。

    如此想着,只吩咐她再给自己涂了药,用棉布条将手裹了,也就是了。

    天黑下来,又下起小雨,因为手疼,沈红绵也睡不着,便坐在塌上看那本“内训”。

    这也是李锐祯拿来的。

    好些时候,沈红绵都觉得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今日在梦宁宫,挨完打,她疼的额头冒汗,纯慧贵妃又对赵嬷嬷吩咐,要给她找女戒和内训来看,她听了,便记得塌上有这两本,便婉拒了纯慧贵妃的好意。

    怎么说呢?也算找回点脸面吧,虽然什么用。

    想到这,沈红绵噗嗤一声便笑了。

    李锐祯掀帘子进来,道“还能笑?手不疼麽?”

    沈红绵唬了一跳,见是他,嗔道“你走路怎地也没声儿?”

    他不答,在右塌坐了,扫一眼塌几上的“内训”,道“如今看也晚了,戒尺都打完了。”

    沈红绵道“我这是有备无患,防止以后再被打。”

    李锐祯敛着唇边笑意,道“倒也不必有备无患,凡事只要量力而行,便不会再被打了。”

    沈红绵知道他这是讥讽她不自量力,帮了旁人,反将自己搭了进去。

    她想恼了,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很对,便低头看“内训”,不说话了。

    窗外小雨淋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回沈红绵听到了。

    李锐祯道“你的丫鬟呢?”

    沈红绵道“她早去睡了。”

    李锐祯扭头,侧耳听了须庚,道“是你哥哥。”

    我哥哥?!

    沈红绵吃了一惊,急忙下地来穿鞋,还未奔到帘子旁,忽听人已到门前了,心里一急,折身回来在软塌前,掀开油纸灯罩子,“呼”的一下,将蜡烛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