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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静悄悄的,帐幔之内更是如此。
两人都默了半响,沈红绵道“我听我哥哥说,顾院首的医术很是厉害,有他给你开的药,你怎地还没好呢?”
顾宏的药再厉害,不往伤口涂,那也是废药,更何况他每两日便要涂些至腐的药膏,怎么好的起来。
李锐祯道“他的药,我没用。”
沈红绵讶异“为何不用?”
如今四皇子李锐祺监国,三皇子李锐骞暂代镇府司指挥使一职,朝中大臣暗地里分成了两党。
李锐祯不想卷进去,所以从达蒙回来便以腿伤为由,迟迟没有复任。
这等尔虞我诈的事,她不问,他也不讲,她问了,他便也不瞒着,便略略的解释了一番。
朝廷里的事,沈盛为了保护沈红绵,从来半个字也不肯讲,所以,偶然听来,沈红绵也觉得甚有意思,听完了,点点头,道“你说的,是不是国家机密?”
从达蒙回来后,李锐祯便借腿伤称病,待在府邸,独处久了,心中所思所盼,便越发分明。
晨暮,他睁开眼,便会发现她躺在身侧。
三餐,她在旁亦吃的香甜。
练功,她会拍手叫好。
夜更,她会伏在他胸口,沉沉睡去。
更有甚者,她会潜入梦里,故此,他躺在床上,听元伯喊,沈院判的妹妹沈家姑娘来了,他还以为是幻听,脸色阴沉的下床来饮茶,递到唇边,元伯的第二声又传来,他听真切了,手却发抖,将茶杯掉在了地上。
两人已有半个月没见,她送了药便想走,恰逢王公公来了,他便将她扔到自己床上,禁锢她,找理由,找借口,骗她多在这里待一会儿。
她确实留下来了,坐在他的床上,和他讨论了半响“国家机密”。
李锐祯望着她,道“你说是就是吧。”
沈红绵点点头,道“我会帮你保密的。”
说完,要下床,他便长臂伸过她头顶,手向外撑,撩开了黑色帷幔。
沈红绵在他胸口处侧头,他撑着手臂,亦低头。
帷幔被掀开,床上亮起来,二人目光相交。
很近很近的。
近到可以看到她晶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
近到可以感受到她红唇里吐出的香气……
李锐祯心头一凛。
又黑又深的眸子似有东西在烧,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沈红绵垂眸避开,觉得自己快热死了。
爬下床来,怎知腿软了,一个踉跄,歪歪倒倒,他反应是极快的,就像窥视猎物许久的饿狼,起身一把握住了她纤细手臂。
二人再次目光相撞,沈红绵嗖的将手臂抽回来,道“我走了!”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声音嘶哑道“直接回府,不要在外面乱逛。”
沈红绵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道“我知道啦!”
她溜的飞快,出了瑞王府,从太平街来在渭水街,回了沈府。
这几日无风无浪,沈红绵便窝在藤椅上,或看画本子,或吃甜碗子,待的也算消闲。
又两日,因沈盛作为随行御医,平息鼠疫有功,端宁帝便赏来好些稀罕物什,内臣王公公走后,她拣了一把玉骨团扇子,扇的呼呼生风。
冬葵疑惑道“小姐,从前老爷总是管着你,不许你出去,你反而不停往外跑,现下老爷日日被召进宫里,你怎地反倒不出去了?”
沈红绵心里有事,只敷衍道“天气热,不想动。”
兴安城地处北方,是以秋季来的也早些,冬葵将甜碗子收了,道“热不了几日了,这都九月初三了。”
沈红绵心里咯噔一声,没在言语。
她盘算着,还有四日,应当快了。
九月初四,司礼监已将婚礼所需用品,一应准备妥当。
九月初五,李锐祯协同礼部侍郎余坤和前往天地二坛祭祀。
九月初六,余坤和又携圣旨前往夏府,将纳征聘礼三十六箱放下,站在院中,朗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夏府女夏双燕,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瑞王妃,钦此!
夏府以夏渊为首,身后侧跪当家主母常氏,再其后妾氏三名,再后便是各房子女,因这圣旨于夏双燕相关,故此她跪在正当中。
待王坤和宣读已毕,夏渊叩谢皇恩,起身接了圣旨。
同朝为官,王坤和少不得要恭维他一番,夏双燕站在后头,只觉得头顶的日头,晒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须庚,她清丽身姿“噗通”一声,跌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院子,立时叫嚷起来,夏渊再也顾不得与王坤和寒暄,直奔夏双燕而去,喊道,快去将大夫请过来!
夏府乱了套,王坤和匆匆退出来,打马直奔紫金城,进了养心殿。
那时端宁帝正与沈盛下棋,王坤和犹疑两分,端宁帝头也未抬,道“说。”
王坤和这才快速将情况禀明,端宁帝听了,便吩咐沈盛前去看看。
沈盛领命退了出去。
一时养心殿寂静无声,端宁帝盘腿坐在榻上,单臂搭着炕几,锐利的眸子仍盯着棋盘,手里来回转动黑棋子。
转了半响,抬头道“夏府乱了?”
古往今来,成婚都是喜事,若是婚姻由皇帝所赐,那便更是喜上加喜,如今礼部尚书位置悬空,王坤和身为礼部侍郎,心里清楚,若这差事做好了,得赏赐事小,一跃升了尚书也是有可能。
是以,整个婚礼所需用品,他都亲自准备,昨日,陪同李锐祯去祭祀完毕,今日,又携圣旨来到夏府,心中盘算与夏渊寒暄结束,便可回宫领赏,哪知道,他还未离开,夏府小姐,夏双燕,明日即将成婚的新妇,突然摔昏在了院子里头。
平头百姓家,成婚前一日,发生此等大事都为不吉,何况这是皇家婚事,王坤和弓身站着,后背冷汗冒出,声音干涩的道“回万岁爷,是的。”
端宁帝又沉思片刻,道“你仔细想想,夏府可去请大夫了?”
“请了的,”王坤和垂眸,想起什么,忽的又道“不过好像不是外请的。”
黑色棋子被扔回玉碗子里,棋撞碗壁,“当啷”一声脆响。
端宁帝声音已沉了两分,道“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