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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描述雷力现在的状态,便是四个字:如坠冰窟。
就好像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被极度危险的猎食者锁定住了,可张目环视却无从得知来源一般。
细密汗液渐渐在额头上渗出,被他指挥着七手八脚去搬动俞梦然的尸群也停住,仰头作倾听状。
在他的神经中,由诸多丧尸的感官重叠着延伸传来的信息,是直升机。然而让他害怕的并非军队,而是一个现在本应在首都的人——精神系异能者黎迴。
不是谁都能威胁到能力齐全的雷力的。本照理说雷力异能之强,初期能转化丧尸,用于杀人防不胜防;二阶异能也能化形使其伪装隐于幕后;更别说三阶后可号令群尸,坐拥千百军。若是再发展,多半是向着精细控制和高端控制进发,彼时一人成军,手下全才。
就是这样的雷力,现在却害怕黎迴——对方一能轻易分辨精神看破他的伪装,二能以精神力在无形间突破尸群,直取人头。
简单一句话说就是:克到底了。
这种感觉...无意识的紧张中,雷力的肌肉都不由得收紧了。当初迁到基地里,明明人手武器装备都已充足了,却迟迟不敢发作,就是碍于黎迴在!
他怎么正好卡在这个节骨眼里回来了?
不过内心里怕是归怕,但也总不至于一直愣着等对方来抓。
早点离开就不怵了。
正要直接走,雷力又犹豫了,他是该放弃任务目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目光落到血流如注的女子身上,说到底还是不甘啊。
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到嘴的鸭子怎么能飞了呢?
再要说雷力和草原上的掠食者相比,其实他是有一点是大不如它们的。
即便一头猎豹捕到了羚羊,可随后要是遭遇了鬣狗群,它也会毫不犹豫放弃掉费力弄来的食物,先远离了,将保全性命放在第一位。
也就是这一点不同,本该找个僻地猥琐发育、东山再起的雷力,现在却焦急的和丧尸一起拖着俞梦然,试图先把她弄上车。
楼顶的众人除了枪法好的七叔和小孩们,其他人已然奔下,异能和枪械管它有用没用的都纷纷爆发。
于是雷力又被迫分出心思,不仅得要操控另外的丧尸对身后开枪,还要火力压制来自头顶的狙击威胁。
一脑多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此前在楼下闲话之时,雷力暗地里实则是在操控着丧尸把车开了来过来。
风水轮流转,而如今要撤离了,他反倒显得万分狼狈,身后如有洪水猛兽。
“轰——”成了!前排丧尸打燃了火,喜色浮上心头,雷力立马控制着它一脚踩下油门。
此时他再也顾不上丧尸群,解除了所有控制便扬长而去。
这次可是亏大发了!撸了袖子擦把汗,他不由开始盘算起该要多少好处和补偿...如鲠在喉的锁定感也一点一点消失,想必已经跑出范围了吧。
车窗灌入凉风,在没什么人的主干道上飞驰,雷力心里涌起畅快感,可不知为何,畅快中又有一丝古怪,就好像...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喂——”路边有人影,似乎在远远的在喊着,等到车辆靠近了,那放大的画面才渐渐被占据了大半视野的棕色裤腿替代。
“嘶...”雷力睁眼,猛然惊觉自己正坐在之前那个街道的水泥地上,全身被捆了个扎扎实实。
车呢?仍然在原来的位置纹丝不动。
那人呢?侧了头,本该倚坐在副驾上的俞梦然此时却在前方,被那些个队员给团团围住了,从裤脚的缝隙间隐约能看到有人在包扎。
“看什么看!再看给你一刀!”孙雄没好气的踹了雷力一脚,若非黎迴回来的及时,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俞梦然被带走了。
“我明明...我明明走了的啊,怎么又回来了...”雷力嘴里不停,疯了般的不可置信,可再也没人理会。
他想要控制丧尸,扭头又发现自己的丧尸军全都被爆了头,白花花的脑物铺得满地都是,脑袋的主人一个个横七竖八瘫倒在地。
众人围出的内圈中。
地上铺上了衣物,俞梦然整个人躺在上面。神思虽是有些昏昏沉沉,可心绪甚是安宁。
血液似乎也在表达主人的心情,放缓了速度,淌得懒洋洋的,渐渐的也就止住了。
她还记得雷力才开出几米,忽然又奇怪的调了头回到原地。
接着...车门被打开,有人俯身,轻柔的抱起了自己。
熟悉的气息,她甚至不用看都知道,是黎迴。
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说不清楚内心是什么感觉,有些酸涩怅然,又有些释然喜悦。
她既没有要求过,他也没提过会回来。本来以她的性格是不爱期待、万事随缘。可内心深处偶尔还是会有些不可救药的想象。
俞梦然仰躺着,任由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纱布来回缠绕,眼睫披光,刺眼得有些看不清,她便是又闭了眼。
这个人...总是能在最恰好的时间出现呢。
简单包扎止血完,俞梦然很快被送往基地接受进一步的清创、消毒等。
疲乏与疼痛中,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俞梦然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纪。时光悄然飞逝,再度重复了一遍躺进疗养院的历程,只是这次,那两个人陪了她一起,流过许多泪,又有过许多笑,最后的最后,她在他们的注视下最后一次安然睡去。
第二个梦转瞬又占据了脑海,俞梦然在午后的长凳上再度苏醒,她在安琪莉里行走着,停不下来的反复想着——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才能让二人不闻不问、态度大变呢?
花朵仍旧娇艳,有红白二色相间,倏然俞梦然想起了什么,接着梦境便随之一变,添了吃人的怪物四处游荡。
一个想法几乎快要触及心间,头却撞上了不软不硬之物。
摸摸鼻子,抬头一看,熟悉感扑面而来,将问题抛诸脑后,她好整以暇的笑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对面的黎迴神情古怪,嘴角笑容有着不自然的僵硬,他抬了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顶,接着,发声像是从天地间而来,如嘶哑的合唱,缓缓响起了,“我...来取这个。”
俞梦然是被惊醒的,她扶着有强烈绞干感的脑袋从床铺上撑起来,黎迴正好端了水盆推门而入。
论刚醒就见到梦里“恐怖”男主角。
没有什么古怪笑容,一如既往的正经和...顾自呆呆看了一会儿,下一个词也形容不上来,俞梦然暗自摇了摇头。
倒是黎迴颇为自然的拾拧了热毛巾,在她额头拂着。
俞梦然正想说点什么,可这毛巾竟如橡皮擦,擦了两下就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房间陷入了一片既温馨又充斥着违和的气氛中,直到...
季夏“咔嚓”一下压了门把...
“嘎吱——”
一只脚在门外,另一只伸在半空中,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光芒万丈的季夏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