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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学过了这个年已经25岁了,在堡子上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
马文学家庭条件好、人长得也好,有文化、又在镇政府上班,堡子上和十里八乡有姑娘的人家,都在盯着他家看,看谁家姑娘有这个福气,能够嫁到马家当儿媳妇;看谁家有这个福气,能够和老马家攀上亲家;看哪个老头、老太太能当上马文学的老丈人、丈母娘。
除了王凤,堡子上年龄相仿的姑娘也都惦记着马文学,但是觉得马文学眼眶子太高了,都怕高攀不上,不敢瞎想。
王凤可不是,王凤自打小起就觉得自己是马文学的小媳妇,长大了一定会嫁到老马家。
过年这几天,王凤天天往马文学家跑,进门碰上人家吃饭,上炕坐下就吃;吃完就干活,收拾饭桌、刷碗、扫地什么活都干,就差没在这住下了,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老马家也没把她当外人,她是老马家从小看着长大的,早就习惯了----她要是一天不来,还觉得缺点啥、少点啥呢。
王二英也经常去马文学家玩。但是王二英去了只吃饭,吃完了饭不知道干活,挺多是帮着收拾一下碗筷,然后就是往炕上一趴,看画本,一本一本地看,一看能看一下午。
王大英有时候也去,她既不在那吃饭,也不帮着干活,而是去找王二英和王凤玩,如果见她们没在马家,呆一会就走了。
堡子上的人家有互相串门的习惯,马文学家的门槛每天都快要被踩破了,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人气老旺了。
前一阵子过年,老马家更是人来人往。不管谁来,都得问一句:“留根过了这个年儿多大了?25了?可不小了!订了没?该订了!”
马文学的妈耳朵听得都快磨出茧子了,她想,人家说得不错呀,这堡子上和马文学年龄般儿大般儿的,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马文学的妈以前对马文学的婚事并没有太着急,她觉得儿子条件好,想找什么样的都能找着,什么时候想找都赶趟。但是这几天让别人这么集中地一轰炸,也招架不住了,就想催催马文学。
这天,马文学下班刚进门,马文学的妈就说:“我听说韩大个子要结婚了,跟那个小高丽姑娘?”
马文学没吱声,在脸盆里洗了洗手,进到里屋。
他妈赶紧跟着进来,又说:“留根呀,你看人家韩大个子没爹没妈的,比你还小2岁呢,人家都快娶媳妇了,你咋不着急呢?”
以前一提到娶媳妇,马文学就不吱声,脸子就不好看,但是今天他没有,他说:“妈,你着急了吧?”
他妈马上说:“我当然着急了,我早就着急了----可是我着急有什么用,那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嘛!”
马文学被他妈给逗乐了,说:“妈,你是太监啊?”
马文学的妈上去给了他一撇子,说:“你咋这么艮呢?咋就不听话呢?你让娘在这堡子上天天被人家问来问去的,都不知道咋跟人家说了,没法儿替你遮了。”
马文学笑着说:“我也没做什么缺德事,有什么好遮的?”
马文学的妈说:“你就算不为你自己,就算为了你妈我,赶紧找一个媳妇,把别人的嘴给堵上,行不行?”
“行!”马文学说:“行,明天就去给你找媳妇去,行了吧?”
这个时候,富志俭从外面进来了,说:“还明天干啥,今天就找呗。”
马文学的妈见富志俭来了,赶紧说:“哎哟大兄弟,你咋来了呢,快坐下。”
说着,马文学的妈转身去给富志俭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说:“大兄弟,哪股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春风、东风!”富志俭说:“我长了个顺风耳,听说你着急找儿媳妇了,这不就来了?”
马文学的妈乐得一拍巴掌,就:“大兄弟,咱姐俩想一块去了,你来得正好。”
马文学没想到富志俭真来了,真要给他说媒来了,他马上说:“叔,我那天跟大个子我俩说着玩的,人家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五一’结婚,哪赶趟呢!”
“你想赶趟,就能赶趟!”富志俭说:“我今天来可是受人之托,带着任务来的。”
马文学的妈赶紧问:“啥任务啊,谁家托的你啊?”
“老王家。”富志俭说。
“老王家多了,哪个老王家呀?”马文学的妈问。
马文学的妈急得火上房,可是富志俭偏要逗逗她,就不说是哪个老王家。
“老嫂子,你猜呢?”富志俭说。
“俺上哪猜去!”
“那你希望是哪个老王家?”
这下马文学的妈可没再接话儿,她想,这话可不能乱说。
“大兄弟,快别卖关子了,你就说呗,是哪个老王家?”
“大英她娘!”富志俭说。
“谁娘?大英她娘?”
这可完全不在马文学的妈妈的意料之中。她以为会是王凤的娘或者是王二英的娘,没想到是王大英的娘。
自从王大英的娘在政府大院闹了那么一出之后,王大英回家就不理她娘了,整个春节也不爱说话、不爱吃饭,整天呆在家里也不出屋,把她娘给愁够呛,就想托人给她找个婆家,让她忘记韩晟昊,忘掉那天发生的那件事儿。
王大英过了这个春节已经21岁了,年龄也不小了。虽然王大英长得没有王凤那么俊俏,但是也挺白净,个子也不比王凤矮,属于那种耐看型的,就是越看越好看,用堡子上那些老娘们儿的话说,就是“受端详”。
王大英的性格没有王凤和王二英开朗,比较内敛,做什么事情比较稳重,所以当初民兵连成立女民兵班的时候,富志俭决定让王大英当班长。
王大英的娘觉得自己的女儿在堡子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姑娘,当初大英喜欢韩晟昊,她虽说不太满意,但也没阻止。现在韩晟昊这个茬儿不行了,她就把堡子上的好小伙子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马文学最理想,就托富志俭给说这个媒。
王大英的娘说:“大兄弟呀,大英是你看着长大的,马留根一直跟你在一起,你对这两个孩子都像自己的孩子似的那么了解,你要是觉得他们俩般配呢,就劳烦你给跑一趟,给说说,行不行的,都给嫂子回个话呗。行不?”
富志俭那天在政府大院目睹了王大英她娘上演的那出戏,虽然觉得她娘那破马张飞的样也不怎么好,但是他能理解,搁谁身上谁也不乐意让自己的闺女嫁给一个带孩子的,况且她娘也没上过学,没什么文化,采取那种极端的方法阻止闺女跟韩晟昊来往,也是她能想出来的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了。
富志俭觉得大英是个好姑娘,成熟、稳重,比王凤强。王凤有些任性不说,好像还没长大,整天嘻嘻哈哈的,自己还像个孩子。
于是富志俭就答应了,说:“嫂子呀,我愿意去说说,但是咱可先说好了,我只是传个话、搭个桥,至于人家同意或者不同意,我可管不了。”
富志俭见马文学的妈吃惊的样子,也笑了,说:“嫂子,咋的了?咋考虑的?”
没等马文学的妈反应过来,马文学在一边说:“叔,行!”
富志俭和马文学的妈都没料到马文学会立即表态,干脆利落地说“行”,他俩互相看了看,又同时朝马文学看去。
马文学笑了笑,说:“你们俩看着我干哈呀,我脸上也没有花儿。”
富志俭说:“你说的是真话?真行?没开玩笑吧?”
“真行!”马文学说。
富志俭笑着问马文学的妈:“嫂子,你呢?”
马文学的妈还是有点懵,咔吧咔吧眼睛,半天没吱声。
富志俭说:“那你们先考虑着,我回去了。”
马文学的妈赶紧说:“赶上饭点了,饭都现成的,得吃了饭再走嘛。”
富志俭说了句“那行”,就脱鞋上了炕,盘腿坐下。
富志俭一边吃饭,一边说:“老嫂子呀,这大英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两家都知根知底儿的哈,要是我觉得大英配不上咱家留根,我也不会来说这个媒。你老弟我也不是闲得慌。”
“嗯那,大英是个好孩子,稳稳当当的,有个大姑娘样儿。”马文学的娘说:“就是以前没往这上想过,一时懵住了,呵呵。”
富志俭趁热打铁地说:“可不是嘛,人家大英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懂事儿,不娇气,地里的活儿、锅台的活,样样都行,那可真叫作‘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在外面有礼貌,有正事,这样的好姑娘可不多呢。”
说着,富志俭伸出了大拇指,说:“王嫂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大英娘人家也着急了,你这要是不行,我得赶紧给人回话,人家还得再考虑别人呢----我听说呀,过完年给大英提亲的可不少呢。”
吃完了饭,富志俭问:“老嫂子,考虑得咋样了,行是不行?”
马文学说:“叔,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作主。”
马文学的娘乐了,说:“看把你能的!”然后对富志俭说:“他叔,留根说得对,他都这么大了,有主意,只要他同意,俺没意见,以后的日子是他们过----等他爹回来,俺跟他说。”
马文学的父亲以前也是种地的农民,他的一个本家兄弟在县城里作山货和皮货生意,生意越做越大,忙不过来了,就让他去帮忙。
帮了几年忙,他父亲看出了挣钱的门道,就跟本家兄弟说想自己单独干。本家兄弟就借给他一笔钱,支持他在城东头开了分店,也是一家干货痁、一家皮货店,生意做得挺红火。虽然店里都雇了伙计,但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一个月半个月的也不回来一趟,家里的事儿也就都由马文学的妈做主。
富志俭一拍大腿,从炕上下了地,说:“得!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这边也给了话了,那我这个媒人得去给人家回个话了。”说着穿鞋就要走。
马文学拽住富志俭,说:“叔,我去,我去跟大英说。”
富志俭立即说:“哎,那可不行,说媒说媒,得媒人亲自去说,你去回话这不符合规矩了,到什么时候都得按规矩办事不是?”他边往门外走,边回头对马文学说:“不用送了,快回去吧,跟你娘合计合计日子。”
马文学笑着说:“富叔,日子、场地、主婚人、证婚人不都是现成的吗?咱不是说好了就差新娘子了吗?现在齐活儿了,还合计啥呢?”
富志俭一听,眼睛瞪了老大,说:“开什么玩笑?”
马文学说:“没开玩笑,那天你不是也在场吗?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富志俭一拍大腿,说:“你这家伙,还当真了?”
富志俭没有料到,马文学这边同意了,王大英那边,却死活不同意。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劝也不是。把王大英的娘急的跟什么似的,说:“你个小死犊子,我前世欠你什么了?你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王大英头不抬、眼不睁地躺在炕上,由着她娘自说自话。听烦了,就冲她娘说:“我就当一辈子老姑娘,我就臭在家里,我就膈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