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愿以偿

美那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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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晟昊被玄卓善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心想:这咋回事,哪冒出这么个高丽姑娘,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一见面就叫我“长腿哥”?

    韩晟昊想把自己的胳膊从玄卓善的手里拿出来,可是玄卓善不松手,依然紧紧的拽着。

    韩晟昊既感到莫明其妙,更感到难为情,白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对玄卓善让他教汉语的请求,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韩晟昊很尴尬,手足无措,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许阿支妈妮呵呵地笑了,把饭、菜摆到厨房里面的一个小方桌上,对玄卓善说:“快别闹了,先让你‘长腿哥’把饭吃了。想说什么,吃了饭再说。”

    许阿支妈妮的话,对韩晟昊来说,简直就是及时赶到的救兵。只听玄卓善“哦”了一声,赶快松开了手。

    韩晟昊如释负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借着吃饭的由子,轻轻地、不露声色地把胳膊从玄卓善的手里“挪”了出来。他感觉自在多了,走到方桌前,对许阿支妈妮说了句“刚木沙密达(感谢)”,就低着头吃起饭来,再也没抬头,直到吃完饭离开。

    玄卓善告诉许阿支妈妮,那天,在镇政府的操场上,就是这个长腿欧巴,带着那么多男、女民兵,人人手里拿着枪,排队、跑步、站队,让她羡慕极了,恨不能跑到队伍里去。只可惜,那时自己没有这个勇气。

    许阿支妈妮告诉她,韩大个子是民兵排长。玄卓善虽然不知道“排长”是什么,但她相信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因为那天是他发出的口令,别人都听他的指挥。

    那天晚上,玄卓善对许阿支妈妮说:“我要当民兵,我要跟长腿欧巴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姜院长刚刚到办公室,玄卓善就跟了进来。

    一进门,玄卓善先给姜院长鞠了一躬,然后用朝、汉语混合着说“院长,安宁哈谁呦(你好、早上好)!”

    玄卓善每天早上无论见到谁,都会鞠躬问好,说“安宁哈谁呦”。对此,姜院长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在意,随口回了一句“好、好”后,就开始工作。

    玄卓善站在门口没动,眼睛看着姜院长。

    姜院长问:“有事?”

    “有事!”玄卓善用汉语说:“院长,我要当民兵。”

    “你要当民兵?”姜院长说:“你小胳膊、小腿儿的,你要当民兵?”

    玄卓善点点头,坚定地说:“我要当民兵!长腿欧巴能当民兵,别的妞咂(女子)能当民兵,我也能!”

    姜院长有些没听明白,不知道她说的“长腿欧巴”和“别的妞咂”是什么意思,他估计大概是说,别人行,我也行。

    姜院长笑笑说:“别人当民兵就当民兵呗,你为什么要当民兵啊?”

    玄卓善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要跟长腿欧巴学汉语!”

    “长腿……啥玩意儿?”姜院长不解地问。

    玄卓善马上说:“不是‘啥玩意儿’,是长腿哥哥。”

    这下姜院长听明白了,长腿欧巴是“大个子哥哥”,她想跟“大个子哥哥”学汉语。

    姜院长大概猜到了“大个子哥哥”就是韩大个子韩晟昊,因为民兵连里数韩晟昊个子最大,而且只有他会说朝鲜语,能够流利地用朝鲜话跟朝鲜人交流;别人也有会个三言两语、十句八句的,但是那都是些半吊子,平时说着玩儿的,不能交流。

    姜院长听说最近玄卓善一边帮食堂的许阿支妈妮干活一边跟她学汉语,汉族话进步得还挺快的,就问玄卓善:“你不是在跟许阿支妈妮学汉语吗?”

    玄卓善低下头,想了想,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玄卓善小声地说:“她不认识汉字。”

    姜院长“哦”了一声,说:“你想学汉字?”

    玄卓善抬起头,红着脸,看着姜院长,鼓起勇气,激动地说:“院长,我想学汉字,我想会看医生写的字,想会看药上写的字,我要自己能给病人打针!”

    这回姜院长听明白了。他知道,玄卓善因为不认识汉字,看不懂大夫的处方,也看不懂药品说明书,医院一直不让她单独给患者配药、打针,甚至不让她单独给病人喂药,因为这个问题,她一直都很难过。

    姜院长又“哦”了一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由得笑了一下,心想,这孩子想独立配药、独立打针,是不是都快想疯了!

    姜院长思考着:玄卓善如果单纯地想学汉族话,那还好说,能给她当老师的人不少,许阿支妈妮就挺合适,而且是现成的;但是想学懂、学通汉语,学会汉字,想能看懂处方、能看懂药品说明书,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十天半个月能行的,没那么容易,那可得有个好老师……

    姜院长心里说:“没看出来呀,这个小高丽孩儿还真会挑人儿。这堡子上能说、会写朝鲜语和汉语、又有文化的人还真不多,韩大个子好像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姜院长冲玄卓善笑了笑,说:“你想跟韩大个子学汉语,那你就跟他去学呗,也不用当民兵呀。”

    玄卓善一听说她不用当民兵,急忙说:“我想当民兵,我想跟他们一起,学汉语、跑步、打枪!”

    说着,玄卓善走到姜院长跟前,拽着他的衣袖,左右摇晃着,说:“求求你,院长,让我当民兵!”

    姜院长说:“当民兵不是好玩儿的,不是玩!当民兵很累,很辛苦,要经常训练。别人休息的时候,民兵不能休息。当民兵还很危险----危险你懂不懂?危险?”

    玄卓善见姜院长不同意,而且语气也很严厉,站在那儿不说话了,她低着头,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姜院长不知道她是没听懂还是打了退堂鼓,就说:“是不是?当民兵又苦又累的,还危险,你这么小,又这么瘦,当民兵干什么呀!”

    这时,玄卓善松开姜院长的胳膊,用手擦了擦眼泪,低声问:“是因为我不好吗?”

    姜院长见玄卓善哭了,忙说:“你哭什么呀,谁说你不好来着?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

    玄卓善对姜院长的话半懂不懂的,只知道大概是说她不行,眼泪又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玄卓善小声地说:“以前,我的妈妈说,‘马走过的地方,牛也能走’!”玄卓善停了一下,用自己短上衣的飘带把眼泪擦干,继续小声地说:“我苦不害怕,他们的行的,我的也行;男子的行的,我的也行,我想和他们一起行!”

    姜院长真没想到,这个没爹没妈、没上过学,在堡子上举目无亲的高丽女孩儿这么要强,不仅爱学习、爱工作,还向往集体生活,甚至还有点“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

    姜院长想,嗯那,也对,这孩子一个人也太孤单了,民兵连小青年儿多,大姑娘、小伙子的,好沟通,让她跟大家伙一起锻炼锻炼,没坏处。

    想到这儿,姜院长不再说二话了,他一拍大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玄卓善说:“得!你先上楼干活去吧。”

    玄卓善也不知听没听懂,明没明白,她先是给姜院长鞠了一躬,然后用朝鲜语说了句“打扰您了”,转身走了。

    姜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玄卓善一眼,心想,当初镇里把她送到医院来,只是想让这个可怜的女娃有个落脚之处,本以为她会又哭又闹的呆不了几天,没想到,这一晃,一、两个月过去了,她不仅不哭、不闹,相反,这孩子手脚勤快、麻利,见啥学啥,学啥像啥,打针、做饭、护理病人样样都能做得来,汉族话也差不多都能说明白了,真是不错!

    姜院长想到这里,拿起电话,拨通了民兵连值班室,找到了富志俭。

    姜院长说:“志俭呢,跟你打听个事呗,咱镇上当民兵,都有啥条件呀----我是说,有哪些方面的要求?”

    富志俭听了,乐呵呵地问:“咋的,你想当民兵?”

    “哈哈,你可真能扯,净扯犊子。”姜院长说:“我想当,你要啊”?

    “要!你啥前儿来,我啥前儿都要。”富志俭说:“全民皆兵嘛!”

    姜院长接过话儿,说:“说得好啊,全民皆兵!那我现在给你送个兵呗?”

    富志俭想,医院里的大夫、护士,符合条件的差不多都已经参加民兵了,没什么人了。

    “谁呀?”他问“我认识的?”

    “嗯那,你认识的。”姜院长说:“镇政府里的干部都认识的。”

    富志俭马上说:“好呀,欢迎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然后问:“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姜院长想了想,说:“叫玄卓善……”

    “谁?”没等姜院长说完,富志俭就打断了他的话,说:“哎妈呀,你说谁?”

    姜院长在电话里笑得“哈、哈”的,一字一句地说:“你们的老相识,你们给我送来的玄--卓--善啊!”

    “咋的了,又作你去了?”富志俭想起了玄卓善那天死活要当兵的事,不由得呵呵地乐了起来,说“这小高丽孩儿还没忘了这个事儿呢?这才消停没几天,咋又作上了?”

    “也不算是作。”姜院长赶紧替玄卓善说话:“这高丽孩儿想当民兵,也是好事儿,总比不想当民兵强吧。”

    富志俭说:“姜院长同志呀,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你也看见了吧,就那孩子,那细胳膊细腿儿的,跟个麻杆儿似的,风一吹都能吹倒喽,那哪能行呢----麻杆儿你见过没?”

    “我觉得她行。”姜院长说:“麻杆儿咋的了麻杆儿,你别看麻杆儿又长又细,它有韧性、有弹性,不信你用手撅撅,里面的杆儿让你弄折了,外面的皮儿你可弄不折它,弄不好,还能把你手给整突了皮喽----麻绳哪来的知道不?麻绳多结实,那还不是从麻杆儿身上扒下来?”

    姜院长一口气说了半天,富志俭在电话里笑得不行了,说:“好家伙,你这是在给‘麻杆儿’平反呢!行,就算瘦点不是问题,那她这年龄也小了点儿,现在咱镇上的民兵,特别是女民兵,最小的也得18岁呀。那个高丽孩儿才16岁,是不是……”

    没等富志俭说完,姜院长就打断了他,说:“16岁小啥小啊,

    “哎呀我的娘椰!”富志俭忍无可忍了,在电话那头笑得直不起了腰,强忍着没笑岔气儿,说:“我说,姜还是老的辣呀----你这个老姜可真是比别的老姜都辣呀!我说不过你,我投降了,我服你了----我连墙都不扶,我就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