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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玄卓善态度非常坚定地要当兵、要当民兵,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外表斯文、羸弱到令人心疼的小女子,不开口则已,一但开口,便是“狮子大开口”,不是规规矩矩地找个婆家,把自己嫁出去,而是要当兵!
她可能还分不清当“兵”和当“民兵”的区别,或者,她并不介意二者之间的区别,只要有枪拿,只要有组织、有行动、有任务,民兵也是“兵”!
“你为什么要当民兵?”民兵连长富志俭笑着问。
玄卓善应该是听懂了这句话,但她没有回答。
久居深山的玄卓善看上去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表面上波澜不惊、平静似水,但她的内心深处,却和当代年轻人一样,渴望波澜壮阔的生活,骨子里有一种坚忍的劲头。
富志俭想:“人的心都是活的,是鲜活鲜活的,越是孤独,就越向往群居;你越是束缚它,它就越想挣脱,越想跑到外面的世界。”
的确是这样。当玄卓善看到操场上那些男女民兵们英姿飒爽的样子,她想起了志浩哥和贞淑姐;想起了心驰神往的龙井大成中学,那里的森赛(森赛:朝鲜语,‘老师’的意思)和他们火热的学习、斗争生活;她还想起了失踪的妈妈,她想像那些民兵一样,拿着枪去山上寻找妈妈,在今后的日子里,好好保护妈妈,不让妈妈有危险。
这时,叶镇长走到玄卓善的身边,笑呵呵地说:“孩子,你这可给我们出一个难题喽!当民兵,是有要求的。”说完,转过身来对富志俭和郎玉梅说:“当不当民兵暂且不说,这眼目前儿的事也没解决呀----这孩子的妈一天找不到,她一天也不能回山上的家呀,吃哪、住哪?咱要是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现在咱知道了,得管呀!”
“是呀,得管。”富志俭说。
郎玉梅想了想,对玄卓善说:“要不你先到我家住几天,等你妈妈回来再回家,好不好?”
玄卓善没有回答,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乐意。
“你跟公婆一起住,还有两个孩子,你家只有两间屋子,这姑娘要是去了,也住不下呀----我是说不方便啊。”
富志俭说:“那让她到我家住吧,我住到民兵连的值班室去。”
“哎,”叶镇长一拍大腿,突然说:“哎,对了,你一说值班室我想起来了----镇卫生院住院部有地方,值班室的小床都是现成的。”
“哦,对、对,住院部的病房也有空着的。”富志俭说。
镇卫生院就在镇政府的正对面,中间隔着一条马路,是一栋两层的小楼。
这个卫生院的前身,是伪满时期的卫生所,以前只是一栋平房。1945年日本投降,共产党接管了这里,镇民主政府在教育、卫生方面加大了投入。卫生所在原来的平房上面加盖了一层,成立了住院部,还调进一名转业军医、招聘了几名护士,充实了力量,扩大了规模,把卫生所扩建成卫生院,接收周围十里八乡的病人。
“嗯,卫生院行,干净、安全。”郎玉梅说:“不过,这只解决了住的问题,那吃饭……”
没等郎玉梅说完,叶镇长抢过话来,说:“让她在住院部的食堂吃,饭钱我出。”
朴阿爸依听了半天,也觉得让玄卓善在镇卫生院落脚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他很高兴,他想,住的地方解决了,就是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吃饭的事,一个女子能吃多少,大家都能帮一把。
玄阿爸依用朝鲜语把叶镇长他们的想法告诉了玄卓善和那几个同乡,大家都很赞成,个个都脸上流露出满意和释然的表情,也愿意拿出钱来帮助玄卓善。
玄卓善听了摇摇头,又用汉语说:“吃饭钱,我的有!”
叶镇长一听就笑了,说:“你这孩子轻易不说话,一说话就语出惊人、语惊四座、语不惊人誓不休……呵呵!”
旁边的人也都笑了。
玄卓善也笑了,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开口笑。这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好看的牙齿。
玄卓善是第二天下午才到镇卫生院来的。
本来,叶镇长想当天就安排她到卫生院来住,可是她坚持回家一趟。她说她的妈妈要是回来了,看不见她会着急。她想回家收拾一些衣服、用品,最主要的是,她想给妈妈留下一封信,告诉妈妈她的去向。
叶镇长觉得有道理,就派两名女民兵送她回家,并且要在她家陪她住一宿。
玄卓善很高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和之前那个忧伤的女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告别了叶镇长他们,又给朴阿爸依和另外几个同乡阿爸依们鞠了一躬,说:“刚木沙密达(朝鲜语,‘谢谢、感谢’的意思)!”然后,高高兴兴地带着两名女民兵回家去了。
郎玉梅带着玄卓善来到卫生院的时候,姜院长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卫生院的一楼是门诊,二楼是住院部。
一楼、二楼各有12个房间。一楼有挂号室、内科、外科、处置室、观察室、药房、手术室、分娩室、静点室和院长办公室、水房、杂物室;二楼有一间医生办公室、两间值班室、一间食堂,一间水房、一间物品室,其它几间是病房。
姜院长说这个季节住院的病人不多,就把玄卓善安排在了一个空着的病房,让她安心住着。
玄卓善呆不住,在医院里来回地溜达,楼上、楼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了又看。
玄卓善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医院,看见医生身上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和护士们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的,她感觉很新奇,也很羡慕。
在楼里溜达了半天,她来到了院子里。
卫生院占地面积比较大,楼前楼后都有院子,院墙是用红砖砌的,上面用白灰刷成白色。后院的紧东头有一排红砖砌成的厕所,分男厕所、女厕所的那种,也刷成白色;前院有大门,两扇大铁门左右对开。小楼的大门则是两扇对开的木门,刷了白色油漆。门上镶着大玻璃,擦得亮亮的。门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长方形的大花坛,也是用砖砌的,里面种着一些矮花,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玄卓善在院子里正溜达着,突然看到几个农民推着一辆手推车急急忙忙地进来,上面坐着一个男人,两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腿肚子。这几个人边往院里进边冲玄卓善喊道:“护士、护士,快去找大夫呀,救人啊!”
可能是因为玄卓善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衣裙,这几个农民把她当成医院的护士了。
玄卓善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她能明白他们是在向她求救。她跑过去,看了一下车上坐着的男人,从他大腿的伤口情况,玄卓善一眼就看出来他是被蛇咬了。
玄卓善快步跑上台阶,打开一楼的一扇大门,用手撑着。那几个农民把被蛇咬伤的男人扶下来,走进门,玄卓善又迅速在前面给他们带路,把他们领到外科门诊室。
不巧的是,外科大夫刚刚到二楼住院部去了,门诊里只有一个小护士。小护士一听说这个男人被蛇咬了,差点没吓晕,声音里带着哭腔地说:“我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夫……”
玄卓善示意受伤男子保持安静,坐在椅子上别动。她从桌子上的一个白色搪瓷方盘中拿出一团绷带,紧紧地系在受伤男人伤口上方10厘米左右的地方,然后,用牙齿在绷带上咬了一个口,撕断绷带。之后,她从脸盆架上端下装着清水的脸盆,蹲在地上给受伤的男人清洗伤口。
清洗了几遍伤口,见大夫还没有回来,玄卓善又在那个白色搪瓷方盘中拿出几块消过毒的纱布,垫在男人的伤口上,然后,她跪下来,脸伏在男人的大腿上,用嘴吸吮男人伤口的毒液,吸一口,往脸盆里吐一口,再用桌上大夫的水杯里的水漱一下口,然后再吸、再吐、再漱口……
玄卓善这一整套的动作非常娴熟,身边这几个农民都以为她是护士。
就在这时,外科大夫从住院部回来了,见玄卓善正在给受伤男人吸吮毒液,以为她是伤者家属,就问她:“他是什么时候被咬的?多长时间了?”
玄卓善马上站了起来,指着男人的伤口,急忙摇摇头、摆摆手,转身就跑,结果一头撞到了院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