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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曾九原在后门来回踱着步。
九判官和文昌帝君索性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抓起一把瓜子,边吃边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紧闭的门内忽然响起了咕噜噜的车轮声。紧接着便有一股恶臭窜入鼻腔。
九判官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挽着文昌帝君的胳膊急忙退出了巷子。
再回来时,曾九原已经不见了。
二人面面相觑。
喧闹了一整夜的万花楼到了快天明时才渐渐安静下来,刚刚睡下的龟奴,尚未来得及做个美梦,便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了。
龟奴打着哈欠嘟囔着:“哪里来的色中饿鬼,这天未亮便急吼吼地找姑娘。”话虽这么说,面上却还是立刻摆上谄媚的笑,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个身着半旧道袍,手持八卦镜的道士。
龟奴笑容瞬间凝结,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去,去,去,别处化缘去。”说着,便要关上门。
那道士见状,忙大声呵斥:“呔,无知小儿,速速让开,大祸将临矣!”
龟奴一听,暗道晦气,怒气冲冲地朝着道士踢了一脚。
那道士轻巧躲过,劈头便问:“昨夜楼里可有人肠胃不适,上吐下泻?”
那龟奴本想追上去再踢他一脚,听得这话,下意识地顿住了脚,点头道:“昨个半夜确实有几位姑娘上吐下泻,不过一早便请了大夫瞧过了,只说是吃坏了肚子,没甚大碍。”
那道士一听,面色大变,“不好,不好,快叫你家管事的出来,再晚怕是就来不及了。”
龟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急忙将道士请进屋,几步上了楼。不消一刻,老鸨便顶着鸡窝头匆匆下了楼。
边走边向那道士行礼,问道:“敢问道爷,方才所言可属实?”
那道士痛心疾首的看着她,连连摇头:“贪欲生邪念,邪念则生瘟,施主这楼里可是拘了一位稚龄女童?”
老鸨一愣,狐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道士,笑道:“我楼里的姑娘皆是自愿留下的,何来拘一说。”
道士冷冷一笑,也不与老鸨兜圈子,径直道:“既如此,你且差人去瞧瞧那女童,看她过了一夜可是长高了,再瞧瞧她还有何不寻常之处。”
老鸨半信半疑地招了龟奴过来,耳语了一番。
龟奴去了后院,很快又跑了回来,面色惊恐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老鸨脸色大变,急忙朝着道士深深一拜,颤声道:“正如道爷所言,那女童确实长高了。不仅如此,她小小一人竟将厨房里所有的吃食吃了个精光,还将我楼中打手全都打趴在地。道爷啊,莫不成,那女童是……”
道士点点头,沉声道:“那女童是瘟,是尔等贪欲过重,生成的瘟。她以欲念为食,之所以会一夜之间长高,是吸收了尔等的贪念、欲望。楼中姑娘肠胃不适,并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感染了那瘟释放出的瘟疫。所幸那瘟未成年,释放的瘟疫威力也不大。否则不光是你这万花楼,怕是整个瑶城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老鸨骇得一下子瘫倒在地,涕泪横流,“求道爷想想法子吧!”
道士沉吟半晌,“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报官,封了此楼,以防止瘟疫蔓延出去。”
老鸨一听,顿时哀嚎出声,“不可呀,万万不可啊,若此事传了出去,哪里还会有客人光顾!万花楼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求道爷,求道爷想想其他法子。”说完,朝着道士磕头如捣蒜。
道士眉头锁紧,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法子不是没有,只怕施主不舍。”
老鸨眼眸一亮,急声道:“只要能保住万花楼,什么法子我都愿一试。”
道士眉眼一松,缓缓道:“此瘟喜恶惧善,施主只需将你所有家产捐出,多做善事,此瘟自会远离施主。”
老鸨一听,心顿时像豁了个大口子哗哗地流着血,整张脸痛的皱成了包子。道士一瞧,心下了然,淡漠道:“既然施主舍不得钱财,那贫道还是早些报官为好。”说罢,抬脚作势便往外走去。
老鸨一慌,急忙拽住他衣摆,牙一咬,眼一闭,痛苦道:“舍得,舍得,舍得,求道爷千万别报官。”
道士满意地点点头,掏出几粒药丸,“我给你几颗药丸,和成水,楼里每人喝一碗,寻些艾草将楼里里外外熏一遍。再去着人置办一桌味道香浓的酒席,装进食盒,放入马车。”
老鸨着人一一照办,不出半个时辰,一切准备就绪。道士将马车帘子尽数掀了起来,又让众人躲了起来,他一人站在门口,目光紧紧盯着大堂后门。
不一会儿,那里果然蹦蹦跳跳跑出个灰布衫的女童,不,应该叫少女。一夜过去,她确实长高不少,叫化成道士的曾九原也是吃惊不小。
杏花仙子看见门口一袭灰布道袍的曾九原,脚下一顿,登时皱紧了眉头,一副“你来的可真快”的嫌弃表情。
曾九原幻想过很多杏花仙子看见他来救她时的表情,欣喜、感动、委屈、埋怨,但绝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副嫌弃的模样。
他忽然便有些明白了,她这是嫌他多管闲事,破坏了她吃垮万花楼的计划。呵呵,很好,很好,他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为她担心一夜。
曾九原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朝她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故意吐了一口口水,“啪”的一掌拍到她额头上,二话不说拽着她就走出了大堂。
杏花仙子气鼓鼓的上了马车,待曾九原放下所有的帘子,才一把扯下额上符纸捏成一团,狠狠掷了出去。
恰在此时,曾九原忽然掀帘探进半个身子,那一团符纸正中他眉心。
曾九原愣了一愣,面上温润渐渐淡去,便连说出来的话也淡淡的,“食盒里有吃的。”
杏花仙子一呆,想着他方才的神情和语气,心里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他是不是生气了。
心不在焉地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杏花仙子立刻将方才的感觉抛之脑后,兴奋的嗷嗷直叫。
曾九原漫不经心地赶着车,听见她兴奋的叫喊声,抿直的唇角微微向上弯起,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没心没肺的丫头。
待车上了山道,杏花仙子也吃饱了,猫着腰从马车里慢腾腾的走出来,坐在他身旁,不住地拿眼偷瞄他,见他神色如常,才没话找话的说道:“吃的好饱啊!”
曾九原目视前方,淡淡嗯了一声。
杏花仙子干咳一声,眼睛四处乱飘,磨叽半天才含混不清地说了声谢谢。
曾九原注视着前方,极力压下上翘的嘴角,睨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若是觉得勉强就别谢了,反正你也觉得我救你出万花楼是多余的。”
杏花仙子一愕,想了想,才耿直道:“我是说谢谢你为我准备了这么多吃食,我吃的很饱。”说完,还不忘冲他笑笑。
曾九原一噎,面上彻底淡了下来,阴阳怪气道:“不用谢我,是老鸨准备的。”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杏花仙子愣了一下,有些尴尬,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不解。她细细观察他侧脸,不明白为何他又不高兴了,便没话找话顺着他的话问道:“她无缘无故为何要为我准备吃食?”
曾九原瞥她一眼,本不想再理她,可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耐不住她一双杏眼直勾勾地将他望着,缓缓将方才万花楼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杏花仙子听完,不由咂舌,“啧,我以为你只会做饭,没曾想还有几分脑子。”
曾九原恨不能扇自己两嘴巴子,叫你嘴贱,跟她说话,简直自取其辱。那头杏花仙子犹自不觉继续追问:“你怎的知道楼中姑娘上吐下泻?”
曾九原兀自生了半天地闷气,可看这厮完全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瞬间觉得自己生气纯粹是找罪受,便解释道:“昨晚桌上一道蒜蓉蛤蜊,实则已经变质发臭,只是用了蒜蓉和香料掩盖了臭味。旁人或许闻不出,可我天生鼻子灵敏,闻了出来。楼里姑娘锦衣玉食惯了,怎会适应这样变质的食物,只要沾一点,便会上吐下泻。更何况,昨晚我被赶出万花楼,便一直在后门徘徊,恰好看见龟奴运恭桶出去,桶里散发出的恶臭中夹杂了一丝腥味。由此便断定楼里姑娘怕是吃坏了肚子。
杏花仙子偏头干呕了一阵,道:“你可真恶心!”呕完后,又摸着下巴,奇怪问他:“为何我吃了没事?”
曾九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自个想去,莫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