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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九判官站在自家门口已有半个时辰了,方才阎王与崔珏的话她都听见了,两人虽不着调,但话说的在理,眼下也只能求求文昌帝君了。
可是那日,她分明把话说绝了,现在再去求人家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都怪自己耳根子软,听了崔珏几句醉话,便疏远了文昌帝君。现在想想,那日小绿仙子因为他的一句很平常的话便吓得跪在地下连连磕头,显然文昌帝君在天界行事颇具威严。若是自己讨得他欢心,那岂不是就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大人,您嘀嘀咕咕地在这说什么呢。”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她猛地回过头,来人是白无常,面色有些憔悴。
“大人既然回来了,便赶紧来帮忙吧。”白无常打了个哈欠,越过她朝里走,“下官和黑无常有好几日子未睡了,您来了正好,今日的案卷还未写呢。”
“好好……”她答得心不在焉,
二人走进殿,西南角的书架下,专门为文昌帝君看书安置的软榻上无人,九判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文昌帝君今日没来看书?”
白无常又打了个哈欠,“自你去了罚恶司那日,文昌帝君便再未看过书,也未出过门,吃食都是叫人送进房,您不知道?”话问完,又想到什么,“哦,你被罚去了罚恶司做苦役了,当然不知道了。大人啊,往后咱就顺着点阎王吧,别总跟他呛刺了。”
“好好好……”九判官看着空空的软塌,依旧答得心不在焉。往常她若在大堂内赶案卷,他便在软榻上看书;她若出门,他便也随她出门。如此反常,不会真生气了吧。
“好,好什么呀,一看就没听进去。”白无常嘟囔着走向桌案。
恰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文昌宫的掌案仙官-傅玉。
白无常是见惯了的,站起身行了个礼,便做自己的事去了。
九判官是第二次见,上次见面还未来得及打招呼他便走了。她忙笑着上前见了礼,看到他手中的案卷,眼睛不由一亮,温和道:“傅大人辛苦了,您在此坐着喝盏茶,歇歇脚。这些案卷,下官帮您送进去。”
傅玉犹豫了下,将案卷递给她,“也好,那就有劳林大人了。”
九判官接过,“您客气了。”说完,便转身走入后堂,来到文昌帝君房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
“进来!”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文昌帝君的声音。
九判官推开房门,低着头走进去。
文昌帝君似乎刚刚睡醒,两颊还带着红晕,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袍,露出一截优美的颈子。
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这般一想,脚下便有些犹豫。
文昌帝君来到案前盘腿坐下,头也不抬,“傅玉呢?”
九判官一愣,赶忙走到案前将案卷放下,“傅大人在前面喝茶,下官正要回房,顺便就送过来了。”
“嗯。”
“嗯”完之后再无声响,九判官突兀的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又看见他手边还有几摞未批完的文书,便开口道:“那下官就不打扰帝君了,帝君若是批完了便叫下官一声,下官就在门外。”
话音刚落,文昌帝君便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面上毫无笑意。
九判官脚下一顿,呆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文昌帝君才低下头,淡淡吩咐:“倒茶。”
九判官一愣,赶忙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文昌帝君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烫的。”
“烫的?”九判官接过喝了一口,“不烫啊!”
文昌帝君看了一眼杯子,“本君说它烫,它就是烫的。”
九判官皱眉看他,心头忽地一跳,试探着问他,“帝君是在跟下官闹脾气吗?”
文昌帝君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是的。”
九判官一噎,瞪大了眼看他。
文昌帝君放下笔,声音中含了几分孩子气,“本君闹了好些天的脾气了,你现在才发现。”
堂堂天界文昌帝君,也会如孩童一般闹脾气,这实在是……不知用何语言来形容。
九判官躬身行礼,诚恳道:“下官愚钝。”
文昌帝君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将她拉着坐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又重新提笔,埋头书写。
房中一时安静无声,九判官一个姿势坐了许久,想要起身换个姿势,文昌帝君却忽然转过头看她,蹙眉道:“还是要走?”
九判官一愣,哈哈干笑了几声,重新坐了回去,“不,不是。”
房中再次恢复宁静,文昌帝君批完了文书,又拿起方才的案卷细细的翻看。也不知过了多久,九判官都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文昌帝君终于合上案卷,唤了声“傅玉”
傅玉推门走了进来,动作利索地收起桌案上的文书。
文昌帝君手指轻点案几,对他道:“当时都以为噬魂阵是翼德太子和他的师父归云子所设,现在看来他们极有可能只是个替死鬼。这事已过了一千多年,归云子和翼德太子已神魂俱灭,其他人也早已投胎转世,无从查起。”说完,又思索了一会儿,问道:“灵智的尸骨查的怎么样了?”
傅玉道:“胸骨部位有伤痕,只是伤痕极小,应该是被比普通弓箭小,比针大的武器射中胸口,当场毙命。依据伤痕形状推断,箭头应该是三角形。”说完,顿了顿,又道:“奇怪的是,伤痕的部位遗留了极少的粉末,好像是香灰。”
“香灰?”文昌帝君疑惑,“这是为何?”
傅玉摇了摇头。
一旁九判官插嘴道:“民间有土方法,香灰可以止血。”
傅玉更加不解,“杀了人,还要止血?这是为何?”
文昌帝君笑了笑,“兴许是害怕血。”说完,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忙吧。”
傅玉躬身,“属下告退。”
待傅玉掩门出去了,文昌帝君这才看向九判官,问道:“说吧,有何事找本君?”
九判官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帝君怎么知道下官找您有事?”
文昌帝君嗤了一声,“你若不是有事求我,又怎会耐下性子陪我这么久。”
九判官面上微微发热,不好意思道:“帝君,不闹脾气了?”
“不了。”他似是叹了口气,声音也低了下去,“每次跟你闹脾气,你都看不出来,没意思。”
九判官默了默,举手发誓,“下次下官一定及时发现。”说完,又笑着道:“下次您闹脾气的时候,稍微明显些,下官好看出来。”
文昌帝君忍不住一笑,眼中立刻装满星辰,“你找本君何事?”
九判官将如何遇见乞丐鬼,这乞丐鬼又如何不肯投胎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文昌帝君听罢却淡淡道:“想来她在等人吧!”
“等人?”九判官奇道,“帝君如何知道她在等人?”
文昌帝君不答反问,“你方才说,是在何处抓的她?”
九判官想了想,“好像是一座城的城门外?”
“那附近是不是有一个草亭?”
九判官又想了想,点了点头。
文昌帝君道:“那叫送客亭,出城的人大多会在那个亭子略作停留。”
“原来如此,帝君观察细微,神思机敏,实在厉害至极。”九判官赞道。
文昌帝君淡淡瞟她一眼,却不说话。
这人的马屁可真不好拍,九判官有些讪讪,岔开话题,“她宁愿受烈火焚身之苦,也不愿投胎转世,想必要等的人重于生命吧。”
文昌帝君点头,“这事确实得告诉司命一声,不过,信函太慢了。”说着,他转身从墙角里拖出一个大箱子,在里面翻翻捡捡了好一会儿,才取出一个精致的铜镜,走了过来,“来时他强塞给我,没想到还用上了。”
九判官新奇地看着他手中的镜子,“这是什么?”
“水镜。”文昌帝君咳了一声,面上有些不自然,“司命星君无聊时发明的法器,只为热恋的男女一解相思之用,又名相思镜。”
九判官张大了嘴,“名字倒是贴切的很。”
文昌帝君咬破手指,虚空在镜面上画了个符,低喝一声“开”,古铜色的镜面便如扔进了一颗石子般荡起层层涟漪,涟漪散去,铜镜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大脸,以及咂舌声,“哎呀呀,这才走了几个时辰,便想我了?怎么样?人见到了?”
文昌帝君干咳一声,打断他,“察查司判官林九有事上报。”说完,将镜面转向九判官.
九判官连忙起身,朝着镜子行礼,“察查司林九见过司命……”
话未说完,那头便响起司命星君欢快的声音,“免礼,免礼,好标致的小姑娘,说吧,何事上报?”
九判官今日里第三回说了这乞丐鬼的事。
话一说完,文昌帝君便立刻道:“近几日,帝皇星越发显眼,恐怕要提前爆发,是否与这乞丐有关?”
司命星君点点头,面色凝重,“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这小乞丐竟助了帝皇星一臂之力。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倒是你,恐怕要提前投胎凡间。”
“我知道了。”文昌帝君淡淡道:“那小乞丐投胎的事……”
“罢了。”司命星君道,“她是帝皇星现世后,出现的第一个变数。这般破例让她早点投胎,不过是避免引起新的变数。如今有你在地府看着她,我倒是放心了,小乞丐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过,莫要伤了她,毕竟帝皇星那里,她是有功的。”
文昌帝君点点头,一抹镜面,那头司命星君只说了个“华瑟”便没声了。
九判官小心提醒他,“司命星君似乎还有话说。”
文昌帝君微微一笑,“无妨。他让本君看着那乞丐,这事本君怕不能袖手旁观。”说完,顿了顿,又道:“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九判官思索半晌道:“虽然我不知道帝皇星是什么,但我知道让那小乞丐越早投胎越好,对不对?”说完,看着文昌帝君狡黠一笑,“咱们怕是要做一回棒打鸳鸯的缺德事了。”
文昌帝君无奈一笑,“毁人姻缘,有损阴德。”
九判官摇了摇手指,“若是孽缘的话,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