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求生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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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仔细计算得失,张鹤龄已将先前的念头打消了。

    让他花费钱财精力建设这集镇,他倒是愿意,反正恳出一片空地,搭几个棚子,倒也费不了什么钱。

    可若要安排人在此值守,那就麻烦了。

    既要在这里搭设铺面,贩卖货品,自然要排人看守,那花费的人力资源,着实不低。

    与其将人派到这里,倒不如多开几处工坊,将那香水卖到外地,那绝对比建个镇子挣钱多了。

    张鹤龄正这般想着,却见一旁的互部员外郎突然朝路边望了过去。

    他趴在车窗,蹙眉轻叹着:“咦?这里,何时多了条小路?”

    “停车停车!”

    这员外郎突然叫了起来,招呼着车夫将马车停下。

    他很快下了车,走到那道路北侧,朝前张望了去。

    张鹤龄也顺着他的实现望了去,正瞧见那道路侧方,有一条像是兽道般的小路。

    那小路十分狭窄,恰能供一人或是一只小兽走过。

    细看之下,这条路绝非兽道。

    因为张鹤龄已在路上看到人的脚印。

    “阿兄,该不会是有人占了咱们的地吧?”

    张延龄方才将这块地贬得一文不值,可这会儿见有人占地,他却又老大不乐意了。

    气咻咻捋了袖子,张延龄跑下车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敢占咱们的地盘!”

    说着,他竟沿着那小路朝北走了过去。

    张鹤龄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路走着,他心里还在唾骂。

    弘治皇帝说这是开阔田地,可这一片高低不平,又有诸多树木,视野实在太差。

    那张延龄稍往前多走两步,便已瞧不见人影。

    张鹤龄和那户部员外郎紧紧跟随,才不至于走丢。

    走了约有近半里路,才看到前方有一处小潭,而那潭边,竟还立了好些个破棚子。

    那棚子是用树木搭建而成,显然是临时居所。

    “是哪些穷鬼,敢跑到本老爷的地盘上来的?”

    张延龄已厉声叫喝着,抬脚踹开了一张破棚布。

    他该是想踢开棚布,好看清里面光景,却是不想,这一脚竟将那支撑棚布的桩木给踢了倒,结果这小棚子,竟哗啦啦倾覆了下来。

    “小心!”

    张鹤龄连忙上前,将自家弟弟拉了回来。

    再看那棚布之下,已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形状。

    那显然是个人,张鹤龄上前,将棚布掀开,才看清其中情况。

    棚布之下,像是一个临时宿营的营地,里面用树叶铺了张床,床脚下还摆了口小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那床上有个人已坐了起来,正瞪着白眼珠朝张鹤龄几人张望。

    这人一脸黑灰,看上去像刚从泥泞里打了滚一般,所以他那眼白格外显眼,颇显出几分惊恐慌张之相。

    张鹤龄朝四周望了几眼,发现这附近,像这样的破棚子随处都是,一直蔓延到前方视野看不见的地方。

    “伯爷,这些人……怕是流民……”

    那户部官员凑了上来,低声道。

    张鹤龄点头道:“这还用你说?正常人能住在这里么?”

    “喂,快说话,到我的地盘上来作甚?”

    那边,张延龄已冲着那黑乎乎的男人问起话来。

    那男人一脸惊惧,只傻乎乎翻着白眼不言语,看得出来他已吓得丢了魂。

    张鹤龄上前拉住弟弟:“我来问吧?”

    照张延龄那个逼问法,怕问到天黑都问不出结果来。

    张鹤龄走了上前,看了看那人双眼,与他眼神交汇。

    在确定此人眼里还有些神采后,他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张鹤龄尽力让自己的口气温和下来,又连连拍抚他的肩头,劝他定下神来。

    那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这才半跪在地上,拱手求饶:“老爷饶命,小的……小的没地方去了……”

    他这一声叫嚷,倒引得旁边的棚子里,也探出不少头来,一张张脏污不堪的脸露了出来,全是些瘦骨嶙峋的穷苦流民。

    张延龄显然叫这些人给吓了住,连连后退:“我去多调些人来,将这些人全赶出去!”

    “你先别急!”

    张鹤龄喝了一声,叫住了自家弟弟。

    他又看向那流民:“你叫什么名字,起来回话。”

    说着,张鹤龄已从怀里掏出块炊饼来,递了上去。

    对付这种人,吃的比什么都有用。

    这人先前一直跪地求饶,见了炊饼,却是两眼一亮。

    他犹豫片刻,便又探出手来,接过那炊饼。

    “慢些吃。”

    张鹤龄微笑劝抚,又从怀中将剩下的炊饼取了出来,往两旁的棚子里抛了过去。

    这些炊饼本是张鹤龄想着来此处看地怕是要浪费许多时间,故而带上。

    两边的棚帘很快被掀了开来,有不少人已走了出来,或接或捡,取过炊饼狼吞虎咽起来。

    张鹤龄的善意态度,很快吸引了不少人,这时远处已有不少人拨开林木现出身形来。

    待到人越积越多,张鹤龄一行几人才被吓了个半死。

    这林木之后,竟还住了有近小百人,这些人全是居无定所的流民。

    贸然出现这么多人,张鹤龄只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方才拦住了弟弟,没让他闹出争端来。

    否则真动起手来,自己带来的人,怕不一定斗得过这些流民。

    “谢谢官老爷!”

    这时候,那先前被砸了窝棚的人已吃完炊饼,拱着手朝张鹤龄致谢。

    听他的声音,张鹤龄方才知晓,这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人。

    先前他一身衣裳实在脏污混乱,又披头散发像个野人,实在没法分辨年岁。

    “小人名叫赵猛,是……是保定府人。”

    “到这京师里头,是来谋个生路的。”

    那人渐渐回了神,倒也能说出利索话来。

    不过这赵猛的身形瘦弱,实是对不起他名字里那个“猛”字。

    张鹤龄笑了:“你既是到京师谋生,怎么跑到这西山脚下来了?”

    那赵猛叹了口气,朝西边的大山望了一眼:“俺们到这京里来,正是想进西山挖煤,好赚些银子混口饭吃的。”

    张鹤龄猜测道:“结果没能被矿上聘用,又回不了家,只能流落到这里来等死?”

    矿上收入不匪,想来前来求职挖矿的人不少,可那矿上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必须得有一把子气力,能干得了苦力活才行。

    想来这些人,都是被矿上刷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