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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回玉再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床褥,身子陷在被褥里,手脚都使不上力气。
眼前一片黑暗。
他意识到什么,呆愣了一会。
是天黑了,还是他看不见了……
“吱呀——”
有人推门进来,脚步声慢悠悠的。
一道刻意压低的少年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师兄,你醒了啊……”
殷叶笑眯眯的弯腰看着谢回玉的眼睛。
空洞无神,没有聚焦。
真的瞎了呀。
他轻笑两声:“师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师弟。”
殷叶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是在你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仙尊新收的徒弟。”
他笑的开心:“师兄,你已经成为废人了哦,以后,就由我来顶替你的位置。”
谢回玉喉咙涩的很,说话艰难:“你,你……”
小少年连脸上都是溃烂的伤口,他直直望向殷叶的方向,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瞳孔微微颤抖。
殷叶笑嘻嘻的给他掖好被子,现在霜峰可是冬季,不能让师兄着凉了。
“别担心,以后,百宗大比我替你参加,师尊出门我陪她去,大家的赞美之词我代你受了。”他怜悯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谢回玉,殷红的唇色鲜艳。
谢回玉手指猛的动了动,手臂却使不出一点力气,甚至坐起来也做不到。
丹田里空空荡荡,灵台坍塌,修为倒退回练气三层。
手脚具断,他行动都困难,更遑论握剑。
谢回玉眼里冒出一滴泪。
他真的,真的成了一个废物。
他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他颤抖着声音说:“师尊呢?”
师尊怎么不来看他……
难道真的像殷叶说的那样么,谢回玉不想相信,他知道巫山不是那样的人。
事实上,巫山本就在裂缝里伤的不轻,又去杀了玉壶掌门,路上再给谢回玉输灵力给他续命,坚持着回到明剑宗就支撑不住了。
现在正在孟池正那疗伤。
殷叶笑了一声,勾着唇,毫无心理负担的撒谎:“师尊她啊,大概是觉得你太没用了,不想见你呢。”
“可是,难道不是师尊救我回来的吗?”谢回玉呢喃,他虽然看不见,意识也不太清晰,但隐约中能感觉到,有一个怀抱,让他很安心。
殷叶嗤笑:“那是我求着师尊,她才愿意去救你的,她从泰阿秘境出来就知道你在玉壶宗,你说,师尊如果想救你,会发现不了吗?”
他弯着眼睛,眼尾上挑着,绮丽靡艳的五官像一只精怪:“师尊根本就不想救你,她都不愿意来看你。”
……
殷叶哼着歌出来,步履轻快。
系统:“宿主,你骗他,就不怕穿帮吗?”
殷叶随手摘下一旁的梅花,娇艳的花骨朵上落了雪,似是一抹天光,他殷红的唇微微弯着:“怕什么,谢回玉这样的人,不会去问霜泠真假的。”
少年莹白修长的手指攥着梅花,用力揉捏,雪地上扑簌簌落下一地残红,不一会又被白雪掩埋,了无踪迹。
殷叶随意擦了擦指尖粘上的红色花汁,眉头蹙着:“啧,脏了。”
……
丹峰。
灵泉里,白雾飘渺。
清俊出尘的男子轻轻擦掉巫山额头上的汗珠,目露心疼:“你这又是何必呢?”
左右不过一个徒弟,天底下那么多青年才俊求着见她,个个是一顶一的出众,哪里还找不到下一个谢回玉了。
她就那么在意他么。
巫山疼的冷汗直冒,咬牙忍住磅礴的灵力在身体里冲刷的疼痛。
她脸色苍白的说:“无碍,此事本就怪我,我身为他的师尊,没有护好他。”
她当时发现谢回玉的手筋脚筋都被人为挑断,一下子就想通了前因后果,怒上心头直接去一剑斩了玉壶掌门。
以玉壶宗和明剑宗的关系,这件事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掌门刚才来过,被我拦下了,我说你受了重伤,修为下跌,都是玉壶做得。”
巫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么清雅绝尘的孟池正也会睁眼说瞎话。
孟池正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我怎么就骗人了,你受伤修为下跌,难道不是玉壶掌门害的?要不是他先动手残害你徒弟,你怎么会平白无故伤了身体。”
他疼惜的摸摸她脸颊边的头发,细心的不让发丝遮住她的视线:“若不是我不在场,不用你脏了手,我来给你出气了。”
巫山面色苍白的笑了笑:“哪用得着你。”
她垂下眼睫,细密纤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玉壶宗的人不会轻易罢休,你去看看掌门怎么说。”
孟池正轻叹,神色莫测的凝睇着她,容色漂亮的仿佛早春最后一捧雪,融化冬的余烬。
“修仙界弱肉强食,他玉壶掌门技不如人,还能怎么追究?”
他缓缓起身,从灵泉里出来,蒸腾的雾气瞬间遮蔽他的眉眼,嗓音温雅:“我会为你处理好,一个月内你都要泡在这里,一刻也不能出来。”
“嗯。”巫山闭上眼睛,自孟池正离开后喉咙里才溢出一声痛吟。
“玛德,疼死了。”
她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喊天道:“天道,天道,快点出来。”
男人清冷如冰碎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怎么了?”
“先帮我把痛觉屏蔽了。”她灵台受损,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时空裂缝里的罡风绞的不是肉体,而是她的神魂。
皮肉之苦不算什么,但灵魂上的疼痛,难以忍受。
天尽头的云上天宫里,天道坐在云椅上,抽神帮巫山屏蔽了痛觉。
“从上个世界捉来的那个系统怎么样了,修好了吗?”巫山浑身舒坦的躺在灵泉里,还游了两下,水面的雾气更衬得她仙姿飘渺。
天道冷冷瞅着眼前装死的光团,一边回答巫山:“还没有。”
这些系统的狡猾,以及它们本源上的熟悉感,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那时,天道还不是天道。
巫山在水里咕噜咕噜吐泡泡,百无聊赖的把水扬起来,冻住,欣赏自己的冰雕作品。
“很难修吗?这些系统到底什么来头?”
天道沉默一会:“会知道的。”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