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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知鸳鸯不愿做姨娘,袭人却一心想要服侍宝玉终身,只得过去推了鸳鸯一把,怕她继续说下去,倒叫袭人难过。鸳鸯领会了她的意思,想着人各有志,自悔失言,又看着袭人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虽没了爹娘,还有哥哥嫂子,且对你还算有心,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出去了就不再是奴才,便是吃的穿的不如这府里,到底自在,有什么好哭的?我是跟定了老太太,不然我也想出去。你在外头若是缺衣少食,来府里说一声,我的梯己全给你。”
袭人哭得说不出话,鸳鸯也红了眼圈,叹了口气道:“你们早点歇着吧,别惊动了老太太,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转身出去了。
贾宝玉拉着凤姐哭着不肯放手,口口声声求她想法儿将袭人留下。
凤姐心下为难,看着宝玉道:“宝兄弟,你也不是孩子了。我和太太都知道袭人是个好的,她出去了我们也舍不得,可是老爷发了话,太太都不敢不从,咱们做晚辈的不听就是不孝!”
贾宝玉哭着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太太当日要晴雯出去,我也不敢出声。如今我这屋里就剩一个袭人,便连她也保不住么!说不得我只能求老太太去!”
凤姐一把将贾宝玉拉住了道:“便是你闹到老太太那里,暂且将袭人留下了,难道能瞒住老爷一辈子?迟早有一日老爷知道了,只怕谁也落不着好,胳膊哪里拗得过大腿呢?老太太素来疼你,你就不疼老太太?老祖宗八十多的人了,为了你要去南海的事儿,已是和老爷不痛快,这几日哭得吃不下睡不着,好容易今日三姑奶奶她们来了才好些,你好意思又叫老人家劳心?你去求老太太留下袭人,老太太少不得要问为何要袭人出去,老爷说了此事不可叫老太太知道,你又不是没听见。老太太若是知道林妹妹病了,又不知道要哭成甚么样。要是有个好歹,你过意得去?”
贾宝玉被凤姐说得哑口无言,心中大恸,捂住脸大放悲声。袭人急得一把捂住了他嘴道:“小祖宗,你这会子还闹,惊动了老太太,真是叫人不用活了!如今只有我出去了,才能将此事压下。回头就算赵姨娘再闹,大家也好说本是丫头不懂事,当时就打发出去了,宝二爷同林姑娘是再没有的事!”
凤姐叹道:“好丫头,难为你了,到这个田地,还是这般懂事,也难怪太太瞧中了你。只是你同宝玉两个到底无缘,日后也不知便宜了谁。这赵不死的,成日里拈三惹四的唯恐天下不乱,依我的性子,早撵出去了!偏偏看在老爷同三姑奶奶份上,动她不得。这次做得这样绝,迟早有一日撞在我手里,便是三姑奶奶来求情也没用!”
贾宝玉拉着袭人默默啜泣,袭人忍泪劝道:“我去了,好歹留着麝月。二爷是个随心所至的性子,素来不知忌讳,一时高兴了,不管有人无人,什么话都往外说,什么事都敢做。被那别有用心的人听乐趣看了去,到老爷太太跟前讨好卖乖,不仅二爷挨骂,我们这些伺候的也要担不是。我回回见二爷得意忘形,也曾使过眼色,递过暗号,倒被那别人已知道了,你反不觉。这屋里若无人盯着,只怕一错儿不见就要惹出乱子。如今老爷看重二爷,多少双眼睛盯着二爷盼二爷出错,有麝月在,我便是出去了,也放心。”
因宝玉常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又说怎么女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因此他身边伺候的皆是女孩子,婆子只做粗使活计,便连屋子都不能进的,更不用说贴身伺候了。
因此宝玉屋里丫头最多,当日袭人之下,有茜雪、晴雯、麝月、秋纹、碧痕、小红、春燕、芳官、四儿、良儿、坠儿、佳蕙等等。麝月想到这一众伺候宝玉的丫头,茜雪因将宝玉的茶错给了奶妈喝被撵了出去,晴雯芳官四儿都被王夫人撵了出去,晴雯一病去了,芳官剃发出家,四儿再无音讯,良儿坠儿则是一个偷玉一个偷镯子被撵了出去。如今就连最稳妥的袭人都保不住,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心,只是默默流泪,满肚子委屈却说不出话来。
凤姐和平儿劝慰再三,眼看已近子时,方告辞而去。袭人带着麝月伺候宝玉洗漱罢,两人也各自摘了钗环。一时梳洗完毕,袭人便低声道:“麝月今晚你值夜罢!明儿我去了,二爷屋里就交给你了。你和秋纹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林姑娘身边的紫鹃雪雁都是好的,再不济碧痕春燕也是知根知底的。要我说,今后二爷身边,宁可少几个人伺候,人多口杂,反倒事多。留几个靠得住的,一个顶好几个。往后你们留心当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
原来袭人自从到了宝玉身边,悉心照料无微不至。宝玉喜她温柔和顺柔媚娇俏,初通人事便同袭人有了云雨之事。因此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袭人待宝玉亦更为尽心。后王夫人发了话将袭人月例供应都比照赵姨娘来,还禀告了贾母,便是将袭人正式与宝玉做了通房的意思。只王夫人想着宝玉还小,贾政素来不喜他在女色上留意,又怕袭人过了通房的明路不好规劝督促宝玉,因此并未开脸。
袭人因王夫人看重她,越发自要尊重。近一二年来凡背人之处,或夜晚之间,总不与宝玉狎昵,较先幼时反倒疏远了。再者她是宝玉房中第一人,虽无大事办理,然一应针线并宝玉及诸小丫头们凡出入银钱衣履什物等事也甚烦琐。且有吐血旧症虽愈,然每因劳碌风寒所感即嗽中带血,故迩来夜间总不与宝玉同房。
贾宝玉夜间常醒,又极胆小,每醒必唤人。袭人看晴雯睡卧警醒举动轻便,这两年来便命她睡在宝玉外床,照应夜晚茶水起坐呼唤之任。怎奈晴雯相貌出挑心灵手巧之余是个暴炭脾气,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丫鬟婆子。王夫人因邢夫人在大观园里捡到绣春囊之事找了凤姐来商议清理门户,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同晴雯素来有隙,便趁机在王夫人跟前上了晴雯的眼药。
王夫人禁不住挑拨,且晴雯素日确有几件不当之处,便将其同芳官四儿一起撵了出去。当时晴雯正生着病,那里受得了这个气,回家没几天便香消玉殒。晴雯去后,袭人只得还依旧年之例,自己睡在宝玉床外。如今她也要去了,只好将值夜之事交给麝月。
贾宝玉想到明日袭人便要归家,强拉她上床与自己同眠。倒也不是要行男女之事,只是难舍之意。袭人亦知宝玉苦于多情却非滥情,推辞不过便同他一床睡了。麝月自顾自去榻上躺下,翻身向里,只作不见。只是头一挨枕头那眼泪便止不住流了下来,心道二爷虽然俊俏温柔,却不是个肯听劝的。袭人姐姐好话歹话说了这些年,二爷依然改不掉他那性子,时不时就要惹出祸事。好在他等同林姑娘定了亲,袭人姐姐私下还对我说,今后有了二奶奶,咱们身上也少些责任。不料连袭人姐姐这等挑不出毛病的贤惠人都去了,林姑娘也气病了。将来我们这群人也不知是个何等下场,岂不叫人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