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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无可反驳,只得含泪道:“你说宝玉读书不成,我瞧着他却甚是聪明伶俐。往日里你们作诗,不总是他拔了头筹么,我瞧着总比兰儿环儿强些!你既替他捐了工部的官么,就在工部当差便是,为何非要带着他往那刀枪不长眼的地方去!”
贾政又陪着小心道:“母亲,儿子须发已经半白,珠儿早逝,夫人唯此亲子一人,儿子岂有不疼宝玉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宝玉眼看要成亲的人了,儿子日思夜想都是为了他的前程。宝玉虽不读书,竟颇能诗词,细评起来,也还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只是科举功名考的是八股文章,不是作诗填词。哪怕儿子替他捐个国子监监生,进士还是要自己考,多少人蹉跎一生,止步于此。儿子思及祖宗们,各各亦皆如此,虽有深精举业的,也不曾发迹过一个,看来此亦贾门之数,遂儿子近来也不强以举业逼他了。既然科举无门,儿子自然要替他另谋出路。琏儿捐了个五品同知,蓉儿捐了个五品龙禁尉,却都是虚衔,并无实职。儿子替宝玉捐的七品官职也是一样,光凭俸禄莫说养活一家老小了,便是养他自己都艰难。儿子的工部官职乃是太皇下旨赏赐,所以儿子有正经差使可做。此次宝玉随儿子跑趟南海,名字进了吏部,回来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儿八经跟着儿子在工部当差,岂不是好?”
贾政自谓一片苦心皆是为了儿子,说到这里眼泪已是走珠一般往下掉。贾母知道贾政所言有理,只是心里舍不得,捶着胸道:“我不求宝玉飞黄腾达,我只要宝玉平安无事!大不了将我一生的体己都给他同林丫头俩个,便是没有一官半职,也饿不死他!我瞧着琏儿同凤丫头也不是没良心的人,难道袭了爵就不管兄弟了么?不成,你赶紧上书朝廷,就说宝玉体弱病重,无法同行!”
贾政无奈,只得再次跪下道:“此次同去的也不止宝玉,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同威武将军之子卫若兰也都同去,难道他们就不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独显得宝玉娇贵不成?监军使团名册已定,吏部存档,若是此时说宝玉病重去不得,宫中定会派太医来诊视查验。但凡有个差池便是欺君之罪,不仅宝玉同儿子有罪,阖族只怕都保不住。老太太若是为了宝玉要全家去送死,儿子此刻便死在跟前罢!”
冯紫英同宝玉薛蟠素来交好,卫若兰更是史湘云的新婚夫婿,贾家都是相熟的。贾母听了此言,知道此事再无更改,恨恨将贾政赶了出去,直说从此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贾宝玉自同林黛玉定亲后,为了避嫌便暂时搬到贾母院旁的跨院居住,新房还是布置在怡红院。他要随贾政去往南海前线劳军之事一传到院里,袭人麝月秋纹碧痕等丫头们一时忍不住,都哀哀哭了起来。贾宝玉心中不舍,彷徨无措,见她们抱头痛哭,自己也坐在一边垂泪。袭人见他如此,反倒自己收了泪,教众人也别哭了,都过来安慰宝玉。
贾宝玉本来自觉今生得黛玉为妻袭人为妾,平生心愿已了,只想诗酒潇洒风流一生。如今事与愿违,却也无可奈何,半晌方收泪道:“你们也不必哭了。老爷已经上报朝廷,再无更改,便是老太太也拗不过,我终究逃不过这一遭。袭人去潇湘馆看看,也不知林妹妹是否听说了。若是她伤心,你好歹帮我劝慰下来。我此刻也不能去看她,总是挂心。”
袭人听了,只得去了,这里贾宝玉只觉懒懒的,去榻上躺了暗暗神伤。心道从前老爷只是逼我读书做文章,我不喜老爷最多骂我打我,也不能如何,只能由得我去。如今老爷替我捐了官,随老爷南海劳军之事上达天听,吏部出了名册,我不得任性,否则便将老爷同一家大小都带累了。朝廷皇家的差使,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份官职于我便如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只怕此次随老爷南海当差只是个开头,从此再无宁日。
且说贾政要带宝玉南海劳军之事已定,王熙凤便请了王夫人示下,叫人往大兴庄孙家送了信。说探春虽然守孝,但老父兄长即将远行,若是得便,也回来送一送,只不大张旗鼓惊动他人便是。探春接信,即刻叫人回复第二日便回去,又欲叫上贾菌,带上孙继业一起同行。
贾菌听了却说:“老爷要同宝二叔远行,家里多少事。姑母自搬来此处,还不曾回过娘家,此次不如自己回去,索性将业哥儿也交给我。他年纪还小,姑母带在身边不方便。我每日下学帮着孙妈妈照管他便是,还有周妈妈呢。姑母实在不放心,也可求刘姥姥过来照看数日。将来业哥儿上了五六岁,记事了,姑母再带他回去罢。”
探春听了既喜又悲,道:“菌儿被教养得这般懂事,可恨你母亲竟然看不到,白便宜了我这个姑母。”
贾菌听探春提起母亲,眼圈一红,道:“我是拿姑母当亲母孝敬的,母亲泉下有知,见我得姑母照应,定可减她顾盼之忧。”
于是探春只带了侍书翠墨同行,余者皆留下看家。王兴带着儿子王守业驾车送探春进城,因不欲惊动众人,便从角门悄悄进了,先去了正房拜见王夫人。
王夫人正替贾政收拾行装,闻听探春回来了,急忙叫请。待见了面,只见探春只用银簪挽发,穿着琥珀色棉袄,青缎灰鼠褂,月白绫棉裙,全无往日奢华。因想起早逝的儿子贾珠同守寡的儿媳李纨,心中便有些隐隐作痛。好在探春气色不错,鸭蛋脸上虽无半点脂粉,却肤白肌滑,光耀更胜往昔。
王夫人拉着她的手,度其身量,先是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探春上次回来还是三朝回门,此刻想起竟恍如隔世,一时也拉着王夫人泣不成声。探春身后的侍书翠墨,并王夫人身边的玉钏绣鸾绣凤等丫头们,一时也都跟着呜咽起来。
此时王熙凤带着平儿来了,一进门便道:“这可怎么说,三姑奶奶好容易回娘家一趟,太太不叫她赶紧坐下,拿出体己招待,反站在这里对着哭天抹泪的,是个甚么道理?”
一时王夫人含泪笑了,道:“你这猴儿,便是老太太都敢打趣,连我也不放过。”
探春忙扶着王夫人坐下道:“倒是我不懂事,弄得太太伤心不说,竟不知劝解,还是琏二嫂子明白,知道宽慰太太。”
平儿赶着上来给探春行礼,侍书翠墨也过来给王夫人同王熙凤磕头。王夫人赶紧叫她们起来道:“好孩子,你们奶奶多亏了你们照料。”
王熙凤便道:“因宝兄弟要陪老爷去南海,老太太哭了这几日,身上不好,大嫂子、二妹妹、林妹妹同四妹妹都在跟前照料。三妹妹既然回来了,不如一同过去,叫老太太看了,说不定一欢喜就好了,晚上饭也能多吃两口。”
探春心里暗笑,贾母心中排第一的自然是二哥哥,第二便是林姐姐。若是他们都劝慰不了老太太,我又能抵什么?此话却不好说破,只能道:“我同太太和二嫂子一起过去给老太太请安罢。”
说完众人一起到了贾母院中,便有丫头们争先恐后地打起帘子道:“太太、二奶奶、三姑奶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