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无奈何薛蝌跑官司

杨米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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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金桂不发作性气,有时欢喜,便纠聚人来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以油炸焦骨头下酒。吃的不奈烦或动了气,便肆行海骂,说:“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么不乐!”

    当日夏金桂将自己的丫头宝蟾给了薛蟠,便是为了分宠香菱。如今香菱既没了,如此又渐次寻趁宝蟾。宝蟾却不比香菱的情性,最是个烈火干柴,既和薛蟠情投意合,便把金桂忘在脑后。近见金桂又作践他,她便不肯服低容让半点。先是一冲一撞的拌嘴,后来金桂气急了,甚至于骂,再至于打。她虽不敢还言还手,便大撒泼性,拾头打滚,寻死觅活,昼则刀剪,夜则绳索,无所不闹。

    薛家母女自香菱死后彻底对心灰意冷,凭她在自己院里怎么闹,总不去理她。薛蟠一身难以两顾,惟徘徊观望于金桂宝蟾二者之间,十分闹的无法,便日日出门躲在外厢不敢回家,喝了酒便抱怨悔恨不该娶这搅家星罢了。

    因薛家就在荣国府东北角上借了贾家一间院子居住,两家本是紧邻。薛家有河东狮之事,宁荣二宅之人,上上下下,无有不知,无有不叹者,探春在家也有所耳闻。

    如今贾菌略略一提,她便知道了,问道:“可是薛大哥哥因内宅不顺,日日躲避在外,心里有气,吃多了酒发作出来,闹出了事?”

    贾菌道:“可不就是!听说薛大奶奶十分凶悍,高兴了便斗牌吃酒,不高兴便拿丫头婆子出气。偏她身边的陪嫁丫头已经被薛大叔收用过了,且也是个气性大的,不肯受奶奶的气。薛大叔只要家里闹起来便躲出去,今日正好在外头遇见了个戏班班主叫蒋玉菡的,说是旧识,便一起在个酒楼里吃饭喝酒。因为这当槽儿的尽着拿眼瞟蒋玉函,薛大叔就有了气了。一时吃多了酒,叫那当槽儿的换酒,那当槽儿的来迟了,薛大爷就骂起来了。那个人不依顶撞了两句,薛大叔就拿起酒碗照他打去。谁知那个人也是个泼皮,便把头伸过来叫大爷打。薛大叔拿碗就砸他的脑袋,一下子就冒了血了,躺在地下。头里还骂,后头就不言语了,一试已经没了气。”

    探春和刘姥姥听说唬得眼睛都直了,贾菌又道:“本来大伙儿拉着酒楼掌柜打听怎么私了,可这蒋玉菡原先是忠顺王府的戏子,忠顺王府的长史想是听说他来了,正好此刻找到了酒楼,一听便执意报了官,县衙来了人把薛大叔拷走了。”

    探春一听愈发头疼,皱着眉道:“听说这忠顺王府素来同府里有隙,那年王府长史来看老爷,走后二哥哥便被老爷痛打了一顿,足有一个月不能下床,后来影影绰绰听说也是同这个蒋玉菡有瓜葛。薛大哥哥怎的也不长个教训,还同这等人来往。”

    刘姥姥拍着大腿道:“我的姑奶奶,说这些都晚了!说句不入耳的话,若是我们寻常人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不曾报官,遇上这贪钱的人家,人都死了,薛家若肯赔些烧埋银子,两家私了也是有的。可如今已经闹上官府,中间还掺和进个王爷,这可不好说了!这酒楼当槽的是良民,便是嘴欠了些,不懂规距,那也是一条命,生生就叫这薛大爷打杀了,这可叫人说甚么好呢!”

    贾菌也道:“可不是么!我后头听说,薛大叔还没事人一样,王府长史催着昌平县令过堂,这酒楼当槽的名叫张三,薛大爷还说,这当槽的偷瞧我朋友,眼神如做贼一般色迷迷的。我因有气才使唤他换酒,他不听,我便骂他。他顶嘴,我便拿碗砸他。他将头伸过来说有本事你砸我脑袋,我便砸了。砸完他还骂我咧,那里知道他如此不经砸,骂完就死了!”

    刘姥姥目瞪口呆道:“这薛大爷打死了人,还跟没事人一样?”

    探春则恨得直敲桌子:“蠢材!真真蠢材!”

    刘姥姥不明就里,便问道:“姑奶奶,这话怎么说的?”

    探春叹道:“姥姥,不是我要替薛大哥哥说话,若说他心存良善,不忍心伤人性命,那是鬼话。可若说他因为这张三多看了蒋玉菡几眼就存心要人性命,倒也不至于。薛大哥哥虽然素来骄横却也不是完全不晓人事,说白了就是有些欺软怕硬。遇见比他强的他其实也知道收敛,可一个酒楼当槽的他那里放在眼里?薛大哥哥躲去酒楼本就是因为受了薛大奶奶的气,这张三竟也想给他气受,如何能忍?薛大哥哥用碗砸这张三只为出气,倒也没有存了张三非死不可的念头。不料下手重了或是砸的实在不是地方,乃至误伤了人性命。可是照他过审这个说辞,岂不是因为心中有气,而蓄意谋害人命?这故意杀人同误伤人命,可不是一个判法!”

    贾菌连连点头道:“就是姑母说的!薛大叔口无遮拦,那忠顺王府的长史在一旁推波助澜,等薛二叔带我赶到县衙,说薛大叔已经过完堂,口供都签字画押了。薛二叔一看口供急得了不得,花了二十两银子求衙役带他进去,同薛大叔说了话。出来便说薛大叔是误伤人命,不是故意谋害张三,可薛大叔前头口供甚是不好,按这份供状判起来,便是姥姥说的,杀人偿命啊!”

    探春便问:“那还能翻供么?”

    贾菌道:“薛二叔用他的名字补了一张呈纸送给了昌平县令,说薛大叔初次过堂时吃多了酒,故而乱说话,如今酒醒了,请求县太爷再次过堂,重新审问,只是尚未批出。待此呈纸批准后,再录一堂,能够翻供得好,便是误杀,活罪难免,死罪可逃。最重不过充军流放,家属若不追究,罚银并当堂打上几十大板,说不得也过去了。薛二叔急着往当铺上支银子打点,又要送东西给薛大叔,我瞧他忙得不可开交,便告辞回来了。”

    探春点头道:“菌儿果然出息了,去了大半日,将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今日着实辛苦你了。”

    贾菌听了探春嘉奖心下欢喜,道:“却也还好,都是薛二叔在那里打理,我不过跟着听罢了。姑母,若是明日无事,我再进城去看看好么?今日我虽没派上甚么用场,心里觉着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探春一边答应了,又道:“你今日可见了薛姨太太同薛大姑娘?她们可还掌得住?”

    贾菌点头道:“我同薛二叔从衙门出来便回薛家,因我年纪小,也顾不得那许多,薛姨太太和薛大姑娘直接见了,把事情说了一遍。姨太太哭得了不得,对薛二叔说,你找着那家子,许他发送银子,再给他些养济银子。原告不追,事情就缓了。再去求王家舅公和老爷,上下打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探春在一旁道:“使不得!”

    贾菌一脸讶异地说:“姑母同薛大姑娘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她听了也是说使不得!还是赶紧打点银两,请薛二叔立时访一个有斟酌的刀笔先生,重许他银子,来日过堂务必要重录口供,最找再找几个当时在酒楼的人证,把故杀改成误杀。然后再往王家同贾家送信,上衙门说情,不求脱罪,只求按实情判为误杀,保住薛大叔的性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