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苦难回忆

复思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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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离自小的记忆,便是童稚时期在酒馆中,一切顺利安康,父母每日忙碌的日子。自己偶尔胡闹偷偷想尝那些酒罐中的酒,便会被姐姐发现,偷偷抓去一旁。若是他犯了何错,姐姐总是会一力承担,他总听父母对姐姐说:“蕙纕,为保护弟弟,你一定要竭尽全力。”

    他的姐姐,也真的做到了。

    突遇变故,他只知似乎是什么叛乱,父母匆匆收拾并关闭酒馆,未逃出城,眼见父亲被官兵砍杀。姐姐紧紧捂住他的眼睛,他却还是感到了姐姐的手,在颤抖。

    他们一路往西,他也盼望离这城再远一些,不料一路走去,母亲只将水和食物分给他和姐姐,姐姐每次都说不饿,又递给他,他不懂事,只咽了咽口水而后接过。

    后来母亲逃离过程的饥饿和辛劳,再加上父亲去世,到了西域,寻了处废弃的草屋安顿好后,母亲便日渐虚弱,不日便去世了。

    他们姐弟二人,姐姐不过十四岁,而他,不过九岁。

    他们不熟悉周围环境,本是不敢出去,但日子过了两日,便饿不住了。姐姐出去寻食物和水,他在屋里待着,到了天黑,姐姐才回来。他见姐姐一脸疲惫,问原因却未说出口,姐姐领他去了一处不大的宅子,拿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他以为遇到了好人,果然有一人进来,那人一身富贵打扮,身旁跟着一个布衣打扮的人,那人才进来,他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姐姐交代了他几句,便跟着那两人出去了。

    他未多想,只觉得有好心人收留他们。

    从此往后,他们便在这宅子上长住,宅子只有他们和几个与他或他姐姐一般大小的孩子,还有那个布衣打扮的男人。

    旁边几个屋子的孩子和他姐姐,都是早晨早早出去,晚上黑了才会回来,姐姐每次回来,神色都有些不太好。他起了疑心,而后第二日,便发现旁边屋的小孩消失了。

    陆离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甚至有些恨父母的自私,恨父母自小便叫姐姐护着他,恨姐姐不为自己多着想,恨自己当时太过年幼。

    陆离那时不过是个小孩,姐姐有意瞒他,加上他的行动力和思考能力都有限,过了一段时间,便没了什么念想。直到过了一月有余,他发觉本来他们在这宅子中出不去,但过了这一月,他和姐姐的老实似乎获得了看守人的信任。

    姐姐这一月都会寻个时间出去,在周遭逛一逛,总会停留在某个宅子门前或是向周围的人打听什么。他约莫听到,姐姐在打听一个叫沈言的人,据说是个王爷,就是他们家谋逆叛乱。

    他不明白蕙纕找那人做什么,他问姐姐,姐姐说,那人会是我们未来的依靠。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一个女孩就已经担起了一个姐姐,一个成年人的责任,她明白,如若她不算计,不狠毒,他和弟弟,迟早都会死在这个世上。

    陆离长大很多才知晓,其实蕙纕当初被救进的那个府上,那个富人家的二儿子得了一种怪病,请了很多大夫束手无策。直到有一个方士告诉他,须得练得一种蛊毒,可以延续他儿子的性命,但这种蛊毒,必须拿少女少男养着,而且不一定养得成功。

    蕙纕,就是养得成功的其中之一,这就是为什么陆离发觉同他们住在一起的小孩都渐渐消失了。蕙纕用自己心甘情愿养毒蛊的条件,换来了陆离的平安,和他们生活的无忧。

    蕙纕计划好了,之前一家人逃离时,她就知晓是为了什么。也知晓那一家因叛乱而被杀绝殆尽的皇族,只剩了一个大他几岁的男孩。他在想,逃离这里的方法,就是帮助这个人。

    她终于获得这家老爷的信任后,几次三番观察接近这个男孩,发觉这个男孩表面上在他所住的府邸外玩耍或装傻,但她看得出,这个男孩身上的担子和他的眼神中,藏不住的火焰。

    因为这种东西,她也有,一种执着的信念。

    蕙纕在观察的同时,也和那个方士慢慢熟络起来,才知他来自于一个教派,如今这个教派已然覆灭,只剩少数人。但其中较有能力的,便是他和他的师兄,与他相处数日,蕙纕发觉这人虽是出了主意练蛊毒,但其实内心仍有些不忍。

    听闻他的师兄也在哪处练蛊毒,他们在暗暗比较,看谁先练出这蛊毒。这蛊毒据说能控人心智,使人听命于下蛊者的命令。蕙纕装作求知,实则想要利用于他,自己如若要帮那个男孩,必须要让自己有价值。

    她开始识别蛊毒并且学会用蛊毒。

    只是那时没有选择的她,知晓了那个人告诉他的,一旦开始练蛊毒,就再和情爱无缘。因为练了蛊毒,自己必须试毒,这样一来二去,再无法有后代,到一定年纪便会死去。这人也是知晓自己的寿命不长,想找一个人传承,他发觉这个女孩的体质特殊,可以顺利培养蛊毒,说明是适合练毒的体质。

    蕙纕和沈言的第一次接触,是在一个大雨天,沈言知晓皇帝不放心他,还派了人每日看守着他,他必须装作灰心的样子。

    他坐在屋檐下,任全身淋湿,装作低着头失意的样子。

    蕙纕早早准备好了,她交代好了陆离在屋子里待着,自己拿着雨伞出去,她走到沈言面前蹲下,为他打伞。她见到沈言缓缓抬起头,不发一言。她将伞遮住远方盯着这边的视线,轻声道:“我可以帮你摆脱那个人。”

    沈言眉头微微皱起,仿佛不清楚一个小他几岁的少女为何来到他面前,忽然说出这种话。他只微微道:“你知道什么?”他的腰间别了一把小刀,他将手挪到腰上,不料少女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只道:“我会蛊毒,我想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复仇,我只有一个条件。”

    沈言似乎被这女子看透了,他不言语,只是示意她继续说。

    蕙纕见到他脸上的雨珠,替他轻轻拂去道:“我要你,永远保我和弟弟的安康。”

    沈言未料到,眼前看起来身体柔弱的女子,眼神坚毅,与他谈条件,是为了她和她的弟弟。

    他思虑片刻,便将蕙纕手中的伞紧紧握住,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而后忽的将伞摔落一旁,佯装怒道:“滚!”

    蕙纕心中欣喜,却只得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捡起地上的伞道:“你这人,给你伞却不要!”她匆匆回府,她得开始计算下一步的事情了。

    与那个人学了那么多时日,她偶然翻阅他的书籍,才知道教她学毒蛊的人,叫魏辞风。她早就探听并学会了一种蛊毒,吃者会发烧呕吐,看起来就像瘟疫横行的模样。她要杀掉那个监听沈言的人,又不让皇帝怀疑,只得让这城里大多数人也同样陪葬。

    她将蛊毒练好洒到了城里的水井里,不到两日,半个城便染上了病,不到几日,便死了许多人。大家都说这是瘟疫,许多人有条件的都开始搬走,直至过了两日魏辞风似乎发现了些许不对劲,又检查了药草发觉少了。

    此时这家富家老爷怕感染,又见这蛊毒一时半会儿练不好,只携上了一家老小剩余人走了,把一些钱财和二儿子留在了此地。

    而蕙纕趁城里大乱,发觉那个看守之人也要回去禀报情况。在那个看守之人的马鞍上涂抹了类似于这样的蛊毒,只是发作时间更短。那人走了后,不日便死在了路上。

    魏辞风猜到了是蕙纕所做,他去寻蕙纕,正见蕙纕去寻沈言,两人在门边说话。

    他拉住蕙纕想将她拖走,不料蕙纕早有了准备,从怀中拿出自己研制的蛊毒,一旁的沈言早已计划了此事,想要帮助蕙纕拜托此人,拿出腰间佩的小刀直直插向魏辞风。

    这魏辞风未曾想伤害蕙纕,这些日子她对这个坚强的女孩产生了好感,他想到了以往遇到的那个女子,他心软了。然而这一刻,生命的威胁让他做出了本能的防御反应,他拿出袖中贴身藏的蛊毒针向蕙纕和沈言飞去。

    与此同时,他躲过了沈言的刀,却未躲过蕙纕的蛊毒。

    此种蛊毒会让人直接倒下,且若不及时处理会有长期的疾病拖身,他本想着自己可以解这蛊毒,也敢放心向蕙纕投去。不料沈言忽然挡在蕙纕的身前,生生挡住了两根银针,随后立刻倒在了地上。

    蕙纕未预料到沈言会如此做,她早已死了心,一心只想活下去保护弟弟,但此时一个认识不久的男孩未顾一切救了她,她有些讶异和震惊。

    魏辞风中了蕙纕的蛊毒,也知晓了他所下何毒,这毒让人瘫痪,不致命,但他的确没看错,眼前的少女极具练毒的天分。

    他跌坐在地上,用尽力气理了理衣裳,缓缓道:“蕙纕,当你决意要杀一个人时,就要狠下杀手。”蕙纕扶起地上的沈言,却无法识别出这毒蛊针的来历,她怒目看着魏辞风道:“解药。”

    他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两本书和一瓶药道:“我既是你的师父,必然要给你一些历练的机会,这小子的毒,就你来解,解法所用之物都在这本书上,剩余这瓶,你替这小子解毒了,你就会知道是什么用处。”

    蕙纕捡起地上的小刀,颤抖的手握着刀子走到魏辞风面前,魏辞风流着虚汗,仍是笑意盈盈道:“你晚一时,这小子命便少一分。”

    蕙纕咬咬牙,将一瓶解药丢在他面前,而后将沈言废力的拖到屋内,才匆忙去往屋子里练毒。她一心想到了如若沈言死了,自己和弟弟的生活,又想到了沈言方才没有半刻犹豫便挡在身前的模样。

    她决心,一旦这次渡过难关,她便帮沈言到底,直至生命消逝。

    这样的她,陪伴在沈言的身边八年了。

    她的心的动摇,是一个左耳戴着月牙耳坠,彬彬有礼,遇到她脸会微红的商人杜贺兰。遇到杜贺兰是在一个商会上,那次商会荠青楼及沈言名下许多坐商都小有名气,故邀请了他们。

    她初次参加这样的大会,多少有些不不适应,会上来了许多人,坐席安排的不够好,紧紧挨着,她穿着衣服较多又繁复。那时冬日,又不知谁说冷,点了炭盆,偏偏还摆到了他的旁边,她坐在角落,加上炭盆和衣服,她开始有些闷热,后来便难受起来。

    她的衣服显得雍容华贵,但实则不好脱去,初期她还忍受得了,后面愈发难受,但台上的人还在陆续的发言,她也不好起身出去。

    她实在憋得难受的时候,听见一个男子出了声,那男子打断了中间人的发言,只道:“抱歉,我坐在门口,总感觉有些冷,昨日还感了风寒,可否我自己调个位置?”

    大家看见是他提出的,似乎知晓他的身份,忙点头,只见眼前的男子,缓步走到蕙纕的面前,弯下腰笑道:“这位姑娘,可否与我换个位置?”蕙纕热的整张脸都红透了,他看到他耳朵上的月牙耳坠,十分耀眼。

    她点点头,忙起身道:“好。”而后匆忙踱步到门边的位置,忽然吹来了一股凉风,她才发觉如今的位置似乎可以安排过似的,因了这个位置距离四周较远,且比较通风,且以这个视角,看哪里都毫无阻碍。

    直至这个男子发言时,她才知晓,原来这个男子就是祈都商会上最年轻的商会成员,人称“月牙公子”的杜贺兰。

    她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不知哪里的人当街表演,聚集了大批的群众,她的马车被堵了下来。此时,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见有一人站在她的马车旁边笑道:“姑娘,下来走会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