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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朱琼波的花轿离开,江宛听着周遭议论纷纷,有的疑惑金吾卫是不是来抓大贪官的,有的担忧这花轿被冲撞了,婚事还能不能成。
江宛转头四望,看着熟悉的街道人群,不知怎么心里暖融融的,好似真把汴京当作故乡了。
金吾卫开道,余蘅的车队跟着走了,从这条路往前,就是皇宫的方向。
不知承平帝是要杀还是要保,若是不杀,王爷假死可不是小事,为了皇家体面,事情总要找个妥帖的借口圆了。
江宛跟着绛烟朝马车走去,虽近乡情怯,但耽误到现在,也确实该回家了。
摇晃的马车上,江宛的脸色有些木。
抚浓想了想,笑着问:“夫人,不晓得家里的两位小姐都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江宛回过神,“阿柔喜欢做胭脂,蜻姐儿喜欢吃甜甜的糕点果子,不过小孩子变得快,现在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也懂做胭脂,也会做糕点,看来两位小姐一定会喜欢我的。”
“你倒是很会自夸。”江宛总算笑了。
马车停下,江宛踩着马凳下了马车,见是侧门,便夸了绛烟一句“思虑周详”。
绛烟上前叫门。
门开了条缝,护院韩丰收问:“谁?”
江宛笑道:“你家夫人回来了。”
“夫人!”韩丰收拉开门,震惊地把江宛从上看到下,“真是夫人!”
江宛回来的消息迅速从侧门传遍全府,当然,这也是因为府里拢共没多大地方。
余蘅派过来的护卫早收到江宛可能回府的消息,但陈护卫没有告诉春鸢。
因为他们并不能确定江宛回府的时间,若是告诉春鸢,依春鸢眼下这个动不动就要自戕谢罪的模样,陈护卫就怕春鸢带着刀去城门口等,一见到江宛就直接抹了脖子。
所以春鸢听见樱桃嚷嚷着夫人回来的时候,委实吃了一惊。
夫人回来了!
春鸢满脑子都被几个字沾满了,刚装好的手炉砰一声砸在地上,热炭落在鞋面上,也没觉得烫。
过了不知多久,她踢开热炭,冲进院子里。
江宛正听小丫鬟桂圆说着鹦鹉巧嘴儿的事,这鹦鹉可精明了,如今外边冷,它就死活不肯出屋,一轰它,它就惨叫。
春鸢见江宛朝自己走来,像是悬在头上的刀子终于插进了胸膛,立刻冲到江宛跟前跪下。
江宛见春鸢双颊凹陷,面容苍白,惊道:“春鸢,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春鸢揪着江宛的斗篷,泪流满面:“夫人,是我对不起你。”
江宛一愣,因不想场面太难看:“你起来说话吧。”
春鸢却不肯,她满脸是泪,颤抖着攥紧江宛的斗篷一角:“夫人,你杀了我吧,你让我去死吧。”
抚浓在一旁看着,却看出了些门道。
她是不认识什么春鸢夏鸢的,她只知道夫人心善,对下人也好,这个春鸢若是犯了大事,那早该静悄悄吊死,若是犯了小事,这样做派岂不让人觉得夫人心狠。
这婢女满口嚷嚷着要死,抚浓却没看出她有半点真要死的意思。
抚浓蹲下,从春鸢手里夺回江宛的斗篷,春鸢又要去抢,抚浓就先一步握住了春鸢的手:“这位姐姐是叫春鸢吧,地上这样凉,可别跪着了,免叫夫人为难。”
这时,阿柔出现在回廊尽头。
“娘亲!”她大喊,一时竟丢开蜻姐儿的手,直直扑向江宛。
江宛也顾不上春鸢,上前迎去,将阿柔接了个满怀。
“小阿柔,快让我看看你。”江宛抱紧了阿柔的小身子,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回家了。
江宛摸了摸阿柔的头发,仰头忍回眼泪,看见蜻姐儿怯生生站在回廊上,忙牵着阿柔去找蜻姐儿,两岁的女娃娃又长开了一点,粉雕玉琢的,让人看了就喜欢。
江宛没有贸然去抱蜻姐儿,只是蹲下对蜻姐儿张开手:“蜻姐儿,还记得我吗?”
阿柔见蜻姐儿一脸迟疑,忙道:“这是娘亲,娘亲啊!”
蜻姐儿还是懵懵懂懂。
阿柔急了,上前拽了蜻姐儿一把:“你怎么不认识娘亲!”
蜻姐儿无助地看着阿柔,哇地一声哭出来:“姐姐……”
江宛连忙上前搂住蜻姐儿:“好了好了,别哭了,姐姐也是着急。”
一被江宛抱起来,蜻姐儿倒模模糊糊想起了什么。
几个月过去,她说话已经说得很利索:“你是我娘亲?”
江宛看她粉嫩的腮上还挂着眼泪,笑着蹭了蹭她的鼻子:“你不哭啦?”
这边母女和乐,春鸢和抚浓之间却有些剑拔弩张。
抚浓把春鸢从地上拉起来:“瞧夫人瘦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刮跑,春鸢姐姐倒是白白胖胖,在这宅子里享福,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可笑夫人还说你瘦了,也不知瘦了几两。”
春鸢低着头擦泪,并不接招。
抚浓不由感叹,这春鸢果然好城府,是了,虽然春鸢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没有半点破绽,可凭着直觉,抚浓依然不喜欢她,也不信她是真的想死。
江宛没什么力气,抱了一会儿蜻姐儿,就把她放下了。
阿柔叽叽喳喳,一会儿嫌弃蜻姐儿爱哭,一会儿又说蜻姐儿聪明,兴头起来,又要给江宛背《论语》,嘴皮子忙得不行,天太冷,江宛就先牵着她们进屋了。
春鸢虽看似低眉顺眼,其实一直盯着江宛举动,见江宛进屋,忙要跟上去。
抚浓一个转身,轻轻巧巧拦住了她。
“姐姐别急,夫人可没叫你。”
抚浓是地道的北地女子,身材高挑,行事泼辣,又懂些功夫,她往春鸢身前一拦,春鸢还真不好越过去。
春鸢抬头,面上并无一丝难过:“你是谁?”
抚浓道:“我叫抚浓。”
春鸢直勾勾盯着她,声音却极温柔:“你跟着夫人多久了?”
“和你这个背主求荣的丫鬟有什么关系,”抚浓笑道,“你与其在这儿闹自尽,不如干脆些,自己滚蛋,免叫夫人难做。”
春鸢面上划过一丝难堪,她又何尝不愿意走,可她只要一踏出府门,殿下一定会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