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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七早上,余蘅很给面子,把江宛做的寿面吃了个一干二净。
冥冥中,也许余蘅的娘亲真的在保佑,自那日后,他们走得非常顺利,再没遇上麻烦,而关于那日的冲突,余蘅也闭口不提。
依江宛看,余蘅在北地行事还是太高调了,如今肯定有不少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些杀手应该也是冲他去的。
就是最开始进门撞到黄步严的那个人有点奇怪,应该不是杀手,倒像是特意给他们提醒。
但是,谁会冒着风险,专给他们提醒呢?
眼下,谁最不希望余蘅死?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江宛也就不深究了。
不知不觉,离汴京就只有十日路程了。
“前方就是开封府界,咱们先在枫丘县歇一歇。”余蘅道。
江宛扶着他的胳膊跳下马车:“先吃晚饭吧,我饿得不行了。”
客栈地方偏僻,没什么人住,厨子还伤了,掌柜的让他们自己动手。
余蘅看有铜锅,干脆问客栈买了肉和菜,让大家一起吃锅子。
久等锅子未开,黄步严忽然感慨:“行至今日,我倒以为《东都赋》有些道理。”
江宛茫然:“《东都赋》是什么?”
余蘅给她解释:“大抵就是说迁都洛阳的好处,相较西都长安,如今汴京也可以算东都。”
江宛问黄步严:“那你觉得东都哪里好?”
黄步严故弄玄虚道:“班固已经写尽了。”
江宛翻了个白眼。
黄步严继续没话找话:“唉,眼下也算太平盛世,可比建武。”
江宛看向余蘅:“建武是谁的年号?”
“光武帝刘秀。”
“刘秀……”
刘秀是前朝皇室……
江宛也不知怎么忽然想到席先生,莫非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席先生是想要复国?
江宛:“那个谁该不会也和光武帝一个打算吧。”
余蘅秒懂:“也许吧。”
江宛嘟囔:“他们齐国都亡了九十七年零十一个月了。”
余蘅饶有兴味:“你算的?”
江宛道:“不是我算的,是我和阮炳才一起来北地的时候,听他算的。”
“果然是文人,”余蘅道,“算错了,是九十七年零三个月。”
“啊?”
江宛啧了一声,心里很不舒坦:“我觉得你算的不对。”
因为当时阮炳才算的时候,她也一起跟着加加减减,余蘅说阮炳才算数不行无所谓,但是如果说她算得不对,那就涉及到她寒窗苦读这老些年的尊严了。
江宛清咳一声:“首先,大梁立国八十三年零十一个月,没错吧。”
“是。”余蘅眼中笑意涌动。
“立国那年,是从一月初一开始的对吧。”江宛振振有词,“齐禅帝死的那一年,太祖起兵帛州,经十年,夺中原,又四年,定南界,一共十四年。”
“但是禅帝死在八月。”余蘅不急不缓,“若你非要带上月份,要先扣掉八个月。”
“那是我一开始不知道还有这个条件,不能怪我。”
“对,不怪你,”余蘅满面笑意。
江宛哼了一声,眼神往边上一瞟,顿时大急:“我手边这盘羊肉怎么全没了?黄步严!你全吃了!”
黄步严忙道:“没有,我看锅开了,就先把肉下了,我还一口没吃呢。”
孙羿过来坐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原本不是这么沉默寡言的人,江宛觉得孙羿最近有点反常。
闷头吃了一会儿,江宛觉得手脚都暖了许多,晚饭不好吃得太饱,江宛见余蘅等人似乎还要吃好一会儿,便道:“我先回屋了。”
她一到客栈,就让小二备好热水,眼下正好回屋洗澡。
要说起路上什么最不方便,那肯定就是洗澡了,冬日里热水凉得快,烧水又废柴火,所以大部分驿站根本不提供洗澡业务,江宛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洗过澡了。
虽然很想一次洗个痛快,但热水要一桶桶去提,江宛不好意思让抚浓来回太多次,所以没敢泡太久就起来擦干头发穿衣服。
抚浓一面帮她把头发包起来,一面道:“脏衣服已经泡起来了,夫人的吊坠在梳妆台上。”
“嗯。”洗完澡一身轻松,江宛都想原地蹦两下。
抚浓笑道:“没想到夫人会随身带着当家的坠子,毕竟那非金非银的,也不好看。”
“听你们当家说,有了这坠子,便能在北地畅通无阻,我当然要好好戴着。”江宛道。
现在想起霍娘子,只能想到送行时,她露出的释然笑容。
自从霍容画的死讯传到,霍娘子就鲜少笑了,虽然她一直强撑着,不曾在人前露出一点悲恸之色,但悲伤越是往心里深埋,便越是形容憔悴。
江宛想,霍娘子也许还是替妹妹觉得不甘吧。
“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受了多少苦。”江宛喃喃道。
抚浓问:“夫人是在说七娘子的事吗?”
“我觉得可惜。”
抚浓道:“可夫人你也是啊,除了一两个知情人,大家也不清楚夫人为北地出了很多力。”
“放在我自己身上便觉得无所谓,放在她身上,我就要为她不平,因为她真的太艰难了。”江宛说完,觉得奇怪,“看样子,你知道我的事?”
江宛以为抚浓只是个普通婢女,一直待在浚州,恐怕对她的事情不会太了解。
抚浓换了块干毛巾,继续给江宛擦头发:“夫人的丰功伟绩,我自然是一清二楚。”
“是霍当家告诉你的吗?”
“怎么说呢,其实我并非只会伺候人,在被分来伺候夫人前,明氏在北方十七州的消息网是我管着的。”
“什么!”江宛瞪大眼睛,这商场如战场,能管着消息往来的,必定是明氏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你跟着我,才是真正的大材小用啊!”
“也谈不上大材小用,我是个孤女,当家供我吃穿,教我识字念书,我本来就是要为当家办事的,只要当家需要,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况且将来到了汴京,夫人若信得过我,也可以叫我管夫人的铺子。”
江宛大笑:“自然信得过,只怕杀鸡用牛刀了,叫你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