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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城,未时过半。
江宛终于见到了陆宇中。
这位陆通判眼下俨然成了定州城的第一大忙人,毕竟知州阮炳才去北戎玩碟中谍了,他这个通判立刻成了定州最大的官。
所以烦呐。
陆通判出现时,江宛就觉得这人长了一张很不好惹的脸,表情凶神恶煞,块头也不小,到底是武将出身,身上有一股凶悍之气。
陆通判见了霍娘子,凶恶的气势便是一敛:“霍当家。”
霍娘子大方还礼:“陆通判,别来无恙。”
“不知霍当家寻我所为何事,”陆宇中倒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那头陈知军还在等我议事。”
“倒不是我寻你,而是,”霍娘子让开,露出江宛,“她寻你。”
江宛单刀直入:“我要你下令,立刻关闭南城门。”
“嗬,哪来的小娘子,口气倒不小。”陆宇中上下打量江宛,“如今城中官家富户都从南城门往外逃,你若断了他们的生路,他们闹起来可不是小事。”
“他们逃不走,我收到消息,北戎尚有两部在外,刚打下邢州,如今粮草充沛,很可能会与北戎大王呈夹击之势围城,如今他们逃出去,不过是羊入虎口。”
陆宇中看她双十年纪,花容月貌的,心中先带上两分不屑,纵然听她说得有些道理,也只说:“姑娘的话,本官记住了,若查明属实……”
“没有时间给你查了!”江宛斥道。
陆宇中被她吼了一声,面上挂不住了,质问道:“你是何处得到的消息,若不说明白,谁知道你是不是细作!”
江宛按着额头:“通判是几品官来着?顶多也就四品吧。”
陆通判乐了:“那你身上有几品的诰命?”
“不晓得几品的诰命夫人才能让通判大人相信?”
陆宇中既要找回面子,自然往大了说:“一品吧。”
他说完,嗤笑一声。
“我不是一品……”江宛道。
陆宇中:“你这小丫头……”
“那还有谁能是一品的郑国夫人?”江宛逼视着他,“陆大人,官大一级就压死人,我比您大了几级啊?”
“这城门,你到底是关还是不关?”江宛问。
话音方落,绛烟等护卫一同拔刀。
这时,镇北军营里,宁剡强行把宁统拽出了帐篷。
宁剡对亲卫示意把马牵过来:“父亲,就要来不及了,快走吧。”
“怎么走!”宁统双目通红,状若疯癫,“输了,都输了!”
“我已下令让残部往定州城撤,定州城坚池固,纵然那些狨子赶到,也难破城,等援军到了,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宁统听进去了他的话,终究是不挣扎了,可还是失魂落魄的。
宁剡大急:“父亲,就当是为了我,快走吧,眼前胜败终成昨日,来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父亲!”
“你说得对。”宁统冲回营帐中,取出兵符将印,即刻上马,在百余亲信以及宁剡的护卫下,朝着定州城冲去。
死里逃生的普通兵丁则回到了军营里,便发现军营里没有主帅,也没有令官,他们互相询问着,为何只听到撤退的号角,回营后却没有任何安排,将军呢,伍长呢?
定州城,申时。
妃焰在江宛耳边汇报:“城门虽然关上了,但是那些想往南逃的富户们根本不信外有敌军,正纠结家丁准备强闯城门。”
“劝过吗?”
“他们根本不听劝。”
“那就……加以威慑。”
霍娘子忽然开口,语气听来有些嘲讽:“定州城尚武,养得起家丁的人家也都有奴兵,那些人跟死士没什么两样,光靠十来个城门兵可拦不住他们。”
江宛沉着以对:“那就让陆通判过去露个脸,妃焰,你带人保护,让陆通判告诉那些百姓就说留在定州城里才是最安全的,还有,就说战局未定,不必太过惊慌。”
霍容棋道:“让我的人去吧,你的人留在这里,保护你我。”
江宛低头,看着定州舆图:“也好。”
绛烟进来回报:“夫人,陈知军已经清点了府兵,约有五千众。”
“兵械如何?”
“充足。”
“那就好,让他先带人上城楼吧,”江宛提笔在舆图上圈出北城门的位置,“探子回来没有?”
“不曾。”
江宛道:“那你先和知军大人一起上城墙。”
绛烟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护卫前来回报:“夫人,探子回来了。”
“如何?是胜是败?”
面色惨白的探子被拎进屋里,他哆嗦着坐倒在地:“镇北军,一败涂地……”
江宛一捶桌子,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败了,还是败了……
也不知道余蘅受着伤,到底能不能逃出来。
那么坚守北地的最后一关就是这座定州城了。
她站起来:“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有个将军带人往定州这边逃了。”
宁统逃了?
情况到底已经恶劣到怎样的地步,才会让一军统帅做出弃营而逃的决定?
江宛的心沉了下去。
她因在陆通判跟前拍过胸脯,所以必须尽快拿出安抚城中百姓的方案。
这陆通判虽说是受过益国公恩情,但是办起事来还不如陈知军利索。
这民心该怎么稳呢?
某个念头出现在江宛脑海中——造神。
她看向身边的霍忱。
余蘅让霍忱追上他们,会否一开始就预见了此时的局面。
无论如何,这是最简单的一条路。
霍著的儿子替他回来了。
霍家的荣光悄然存续,战神的英魂重新降临。
北城门也有不少往外逃的人,这些人收到南城门被封的消息,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从北城门冲出。
但是北城门也有进城的本地百姓,存着要和家人死在一起的念头,也有逃难而来的流民,想着无论多乱,进了城总能讨到一口吃的。
正是午后,阳光正好,背着孩子的妇人抬头看了看天光,她听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往外逃。
野地里的日子可难过了,连残羹剩饭也捡不到。
宁统的马头冲过了城门,带起的风差点把可怜的妇人刮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