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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霍忱腿的四五个男人又嚎了起来:“日子过不下去了,只能等死了。”
“爹娘都要饿死了,军爷发发善心吧。”
霍忱被闹得脸通红:“我身上没有吃的了,真的没有了。”
再回头,马已经被人牵出去半里地了。
霍忱顿时大急。
这马是魏将军特意为他挑的,特意嘱咐他要好好爱惜。
霍忱一手拎起一个无赖丢出去,几步上前抓住马缰,抽出长枪,当空一甩,同时飞身上马。
他接过飞旋的长枪,红缨飒飒,往身后一背,怒喝道:“谁敢放肆!”
早前抱住他的那些难民见势不好,早都缩进了人群里,后来霍忱才知道,这些滚刀肉一样的渣滓用类似的方法真的杀了一匹马,事后那兵丁想要追究,却一跪一大片,实在对平民下不了手,只能作罢。
毕竟这些人并不是拿着刀剑的敌军,只是饿得已经全无理智的百姓。
那些人很快隐匿在人群中,霍忱抓不到捣乱的人,也就算了。
霍忱沿着队伍慢慢向前,路过一张张麻木的脸孔。他发现前方有一队人马很奇怪,为首的那人站在马车前,穿着不错的料子,气质像个商人,正四处张望着,身边围着打手,都五大三粗的,看起来不是流民。
霍忱起初以为是寻亲的,后来又觉得不对,哪里有人寻亲这么冷静,眼睛东扫西扫,不像在寻人,倒像在挑拣。
很快,便有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孩子过去了。
那男人额上有一道血痕,对那商人点头哈腰,奉承话不断,又把孩子按着跪在地上,自己也跪下了。
那商人完全不搭理他,只矮下腰抬起那小孩的脸端详,估计是看不太清楚,又吩咐打手把小孩子的脸用布擦了擦,看清小孩的脸后,那商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打手就一把拎起这小孩的后领子,往车上扔。
却有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喊声响起:“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不要卖我的孩子!”
霍忱不由驱马向前两步,准备必要时替这妇人做主。
闻言,那商人对打手吩咐了两句,打手便把孩子往地上一扔。
那妇人冲过去,连忙把孩子搂进怀里,哭嚎道:“你个杀千刀的,怎么能把三妮偷出来卖了!”
商人明显不喜欢这种场面,带着人往流民队伍后走了。
男人忙冲过去,拦住商人的路,磕头道:“老爷,求您要了这孩子吧,三妮从小就漂亮,十里八乡都是有名气的,老爷,您买了她一定不亏的。”
妇人哭道:“你个丧良心的,你这么干对得起你哥在天之灵吗?”
霍忱下马,正要过去帮那个妇人。
那妇人却扭脸道:“老爷,我是这丫头的亲娘,那五张饼子该给我才对啊!”
霍忱脚步一顿,茫然地站住了。
打手问:“孩子真是你的?”
妇人答:“真是我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打手便从那妇人手里接过孩子,然后扔了一袋饼给她。
女孩被关进马车里,一行人朝远处走去,妇人则和那个男人厮打在一起,争吵着该如何分这五张饼。
霍忱看着他们,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塌下去一块。
这时,难民后方骚乱突起,人群忽然朝前奔跑起来,一个带一个,虽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往前跑。
霍忱连忙上马,逆着人群疾驰,他抓住一个大喊的男人问:“这是怎么了?”
那男人吓得眼睛都要瞪出来:“北戎人来了!北戎人来了!”
前方烟尘滚滚,似乎能听见外族人的呼哨。
霍忱在冲过去杀敌和回去报信间犹豫一瞬,然后果断拨动马头,他必须马上回去,通知魏将军。
只是,他还是慢了一点。
余蘅和魏蔺在他回来前就收到了消息,说定州城附近忽然多了很多游荡的北戎人。
妃焰道:“前方探子来报,北戎营帐往前挪了二百里,如今距我们大约只有百里。”
此时还没到巳时,余蘅一夜没睡,精神却很亢奋,不光叫来魏蔺,还把军中数得着的将领,能找的都找了过来,只是可惜宁统那边还没有消息。
如今营地一分为二,泾渭分明,为了保持面上的和平,大家都不会轻易越界。
他们开会的时候,江宛并不在,毕竟她对兵法一窍不通,而且身份也不太合适。
她昨夜根本没合眼,看余蘅跟着魏蔺走了,就睡了一会儿。
醒了以后,江宛好奇他们的作战计划制定得如何,便准备去问问。
江宛遇见了在营帐外徘徊的霍忱。
霍忱愁容满面的。
江宛走近问他:“你怎么了?”
又是这张看起来没有经历过丝毫风霜的脸,霍忱心里莫名别扭,于是转身就走。
江宛叫住他:“小子,你对我有意见?”
霍忱转身:“我没有。”
“你在担心什么?”江宛敏锐地问。
霍忱被她盯着,只好说:“我在担心难民。”
江宛真想细问,余蘅却出来了,他看见江宛后,明显地松了口气。
快步走到江宛面前,余蘅道:“马已经准备好了,你必须马上离开。”
“出什么事了?”江宛问。
余蘅道:“北戎不知道何时便会袭营,你马上跟着妃焰离开。”
江宛先是点了点头,又问:“你身上有伤,跟我一起走吧。”
“我要留下来稳定军心,我毕竟是昭王。”余蘅道。
他准备把身份亮明了。
江宛心里满是不情愿,可她又明白,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离开才是最佳选择。
“我……”她明明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妃焰已经把马牵了过来,余蘅的左胳膊吊着,用右手把缰绳递给她,轻声道:“快走吧。”
他的眼神几乎是充满乞求的。
江宛没法说不。
余蘅送她上马,朝后退了两步,洒脱笑道:“保重。”
妃焰一声:“坐稳了。”
江宛身下的马便朝前奔跑。
她来不及说任何话。
江宛回头,余蘅站在阳光里,依旧对她浅浅笑着。
这个笑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笑。
北地的风如刀子般割过脸颊,让江宛瞬间清醒,也就是这个瞬间,江宛发现自己想回答的并不是“你也保重”,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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