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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炳才猛地抬头,他忽然想起江宛对他比出的“二”,这莫非指的就是这个人,看他座次与北戎大王子并列,莫非是二王子?
阮炳才举起酒杯:“不知这位勇士是……”
“呼延咎。”
“不知殿下名字里是哪个咎字?”
那少年避而不答,用北戎话说了句什么,又是哄堂大笑,连脸色一直十分僵硬的大王子都忍不住露出了两分笑意。
榆根揪了揪阮炳才的裤腿,小声说:“他说大人是鸡叫呢。”
还不如不告诉我。
这位江宛给他选定的合作对象可真不是个善茬啊。
阮炳才脸色有些勉强了。
呼延律江见了,对无咎点了点头,无咎便举着杯子朝阮炳才走来。
他用拳头碰了碰左胸,对阮炳才微微弯腰,依旧是那口不太流利的北戎话道:“刚才冒犯了,只是开个小玩笑。”
阮炳才:“不敢不敢。”
无咎仰头喝了酒,忽然上前,手指擦过阮炳才垂下的袖口。
阮炳才一惊,手臂往后一藏。
他们的动作微小,呼延律江的视线完全被无咎挡住,但坐在另一边的呼延斫却发现了异常。
呼延斫猛地站起,指着他们道:“你们在传递什么,你往他的袖子里藏了什么?”
呼延律江不悦道:“坐下。”
他们父子这两句话都是用官话说的,留了余地,没让底下那些部族头领听懂。
阮炳才忙道:“小官冤枉,不曾给二王子殿下传递什么。”
无咎则装作官话不够好,没听懂的样子,迷糊地用北戎话问了一句什么。
呼延律江眉头紧皱,再次警告大王子:“坐下。”
父子相持,阮炳才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上次他来时,还不曾听说有个二王子,短短几日功夫,这二王子从天而降,且尽得呼延斫信任,隐隐还要压过这大王子。
二王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倒是极聪明,观他行事滴水不漏,俨然就是一个乍得宠爱的私生子,嚣张得很,可他既然是江宛安排的人,必然不是面上这样单纯,能演到这个地步,也算心计了得。
阮炳才一抖袖子,拜倒在地道:“大王明鉴,小臣真的不曾传递什么消息,大王不信,小臣愿解衣自证。”
大王子道:“那你们自证吧。”
呼延律江没有劝阻。
阮炳才脱衣服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只穿单衣站着了。
局面一下就变得荒唐起来。
大王子显然也后悔了。
无咎看阮炳才脱了衣服,眨巴了一下眼睛,没心没肺地看向呼延律江,用北戎话道:“父王,他在干什么,在求饶吗?”
少年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目光坦荡。
呼延律江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小儿子,大儿子从前还好,虽然手段阴狠,但是行事还算磊落,但去了一场汴京,却性情大变,做事阴损,心性狭隘,哪里像草原上的狼,倒是小儿子……
“回来吧。”呼延律江亲热地对无咎道,又换了官话对阮炳才说,“使者,你也起来吧,穿好你的衣服。”
大王子悻悻坐下。
阮炳才穿好衣服,也缩着肩膀坐下。
周围的北戎人不知道是不是心太大,对这样明显的一场冲突毫无关心,依旧高声或低声聊着天,喝酒吃肉。
席上,呼延律江对二王子耳语了几句,父子的心情没受影响,都很好。
呼延律江似乎采纳了二王子的什么意见,忽然扬手叫来一个护卫,他对那个护卫吩咐两句,护卫就走出帐篷了。
女奴又捧了外面烤好的肉进来,阮炳才给榆根切了块肉,榆根一边嚼,一边说:“那个大王想叫人进来比武玩。”
如他所言,很快便有六个人高马大的北戎护卫进来了。
这些人脸都黑漆漆的,在阮炳才看来都长得差不多,但是装束却不同,看来是来自不同部落的。
北戎大王亲自站起来,捏捏他们的胳膊,拍拍肩膀,很快挑出了两人。
榆根道:“大王说他们两个最勇武,让他俩先比武。”
留下的那两个大汉活动着手脚,其余四人挤进列席的北戎人中,也开始喝酒吃肉。
阮炳才注意到,留下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大胡子似乎与呼延斫关系很好,二人有不少眼神交流。
阮炳才刚吃了一口羊肉,那二人便猝不及防打了起来,拳脚落在身上砰砰有声,不落在身上时也有呼呼风声,那个大胡子来了一招倒挂金钩,北戎人纷纷叫好,还喊着什么“毕勒格”。
阮炳才:“毕勒格是什么意思。”
榆根道:“就是他的名字。”
大胡子原来叫毕勒格啊。
阮炳才正要感叹这毕勒格武艺高强,就看见大胡子一时不慎,竟然被另一个人一拳打在鼻梁上,整个人朝他倒来。
倒就倒吧,可别压倒了他的桌子!
阮炳才慌忙要闪避,那毕勒格如山一般倒下时,他的鞋面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阮炳才装作无意地看一眼,发现那是一根细小的羊骨头。
毕勒格朝旁边一滚,视线与阮炳才相交。
哎哟哟,别人沙包一样大的拳头都要落下来了,毕勒格竟然还顾得上对他挤眉弄眼。
阮炳才这下确定了,刚才二王子那场戏的戏肉原来是落在此处。
羊骨头到处都是,就算没有这一出,往他们帐篷里扔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羊骨藏信,高明。
二人又战在一起,这一次,毕勒格不再示弱,成功将另一人压在了身下。
无咎看着阮炳才把那根谁也没有注意到的羊骨头慢慢收进手里,跳起来为骑狼叫好。
说起来好笑,眼下这小小的帐篷里,其实有三个人一早和无咎打过照面,一个是化名毕勒格的骑狼,这是他的师父,不用多提,一个则是呼延斫,他们曾在宁府见过,而且呼延斫在那里同时见了他和骑狼,可笑如今却一点也没认出来,大约是他长开了,长高了,又换了打扮的缘故,另一个就是阮炳才了,那日伏虎驿他扮作小驿卒,从阮炳才手里救下了圆哥儿。
这才叫对面不相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