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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定州做什么?”孙太尉张开手,让小厮替他脱掉官袍。
“我都听说了,北戎人已经出兵了,反正陛下如今不愿意看见我,儿子正好去战场,与北戎人一较高下!”
孙太尉冷哼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常服,往书桌走。
孙羿像条小狗,在孙太尉身边绕来绕去:“父亲,你就答应儿子吧。”
这小子从前见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自从去金吾卫当差后,倒是不怕他了。
孙太尉看着已经长得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心中滋味莫名。
封狼居胥,燕然勒石,是多少男儿的梦想,如今也是他儿子的梦想了。
“一年前,你还整日里招猫逗狗,如今倒是大不相同了。”孙太尉冷哼一声,话语中却难免带出两分欣慰。
孙羿挺胸道:“儿子长大了。”
“可你还不曾成家,都说先成家再立业,何必这么着急?”
“家里还有三个弟弟,用不着我传宗接代。”
“混账话!”
孙羿倔强道:“父亲不许我去,除非打断我的腿,否则我是非去不可的,江宁侯府的程琥就偷偷跑了。”
“好的不学。”孙太尉道,“不过,你若真是铁了心……”
“父亲,你答应了!”
孙太尉对他翻了个白眼。
孙羿激动道:“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慢着,”孙太尉叫住他,心里盘算着,“你是我的儿子,难道还要去做个愣头小兵吗?”
孙羿一愣:“父亲的意思是……”
孙太尉在殿上其实就想过了,这大战一起,没个三五年安稳不了,把儿子送去捞些战功是一定的,不过时机也很重要,最好是等打得差不多了,现成去捡功劳,不过孙羿能有这样的志气,比什么都强,他这个做爹的,难道还能拦着建功立业?
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
“你就负责辎重押运吧,如今大战在即,户部正在筹谋往北方调粮,你正好能赶上这一趟。”
孙羿紧抿着唇,不太满意。
“你可别觉得辎重押运是桩轻省差事,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艰险,你拖着个长队伍,更不好施展,你呀你,被皇上骂了一顿,还不晓得自己差在什么地方,”孙太尉一拍桌子,“心计,你这个急脾气不改,真上了战场也是个昏将。”
孙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响亮道:“儿子明白了。”
反正只要能去定州就好,等到了北地,天高老子远,还能管他上不上战场不成。
“我听钱大人的意思,恐怕是要从潞州调粮。”孙太尉思索着。
孙羿看他爹想得出神,便先溜了。
太好了!他能去北地了!
小青山中,安阳大长公主正在梳妆,这一眨眼,她也到了五十三岁的年纪。
她并不避讳这一点,可偶尔还是会感慨岁月无情。
给她梳头的温顺侍奴小声提醒道:“史音女官来了。”
“继续。”
侍奴便继续梳理着大长公主的长发。
史音道:“殿下,八百里加急,北荣大王已经列了一万骑兵在恕州一线,源源不断的兵马陆续赶来,或有五万众,但是那头宁统已经派人去谈了。”
“今日殿上文武二派把脑浆子都要打出来了,结果陛下早准备和谈,他们这一番苦心做戏,是演给瞎子看了。”
“未打先谈,是否不智?”
“考考你,皇帝为何要先派人去和谈?”
“是不是对覆天会有所忌惮,或者是怀疑宁统。”
“往简单了想想。”
“怕打。”
“对,无论是忌惮还是怀疑,总而言之,他就是不敢。”安阳大长公主翻了个白眼,“孬种!”
侍奴手指灵巧,很快便束出了凌云髻的雏形。
“如今北戎神神鬼鬼热闹得很,让他们斗去吧。”安阳指了指匣子的珍珠冠,“今日戴这个。”
“殿下,李牍在户部似乎有些招眼了。”
“怎么?”
“听说驳了尚书大人的面子。”
“这胆气可比皇帝强多了,让他蹦跶吧,如今什么都不要做,只静观其变。”
史音会意道:“臣下明白。”
夜里,小青山灯火星粲,楼台如幻。丝竹弦乐齐奏,水袖丝裙翻飞。
安阳大长公主高居主位,身边坐着驸马廖平。
今日算是小青山最大的日子,从前有人说当今登基后,安阳大长公主退让是天下,其实小青山就是她的天下,光是属官便有上百,今日除却实在不能脱身的,安阳给他们通通放了假,来赴宴饮。
这是她的生日,也是小青山的欢庆日。
一曲歌舞毕,廖平喝了杯酒,站起来道:“臣有一幅画,想献给殿下。”
安阳也多饮了几杯,此时酒意上涌,两颊绯红,艳光四射,她慵懒笑道:“难得丛璧有这个心意,便送上来吧。”
她斜支着头,媚眼朦胧,在看到展开的画轴时,却猛地坐直。
“这是……”
“臣在殿下书房里见到半幅残画,想来是副夫子劝学图,便自作主张,斗胆补全了。”
“拿近些。”酒意熏蒸,安阳大长公主眼中似有泪一般。
画中央是个穿襦裙的少女,眉眼明丽可爱,微噘着嘴儿,把笔杆抵着脸颊,像是极苦恼,实在解不出先生给的难题,她前方是一位穿白色襕衫的青年,手里握着书卷,微微侧过头,只露出半张脸,似是有些无奈,又似是恬淡平和的。
某一瞬,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回到了文渊阁里,听先生说话时总想着去摘窗外伸出来的桃花。
廖平说的半幅残画,是她许多年前画的,画的是在给她上课的先生。
后来物是人非,再看这画,觉得心痛,就烧了,烧到一般又觉得不舍得,就捡了起来。
廖平画这样一幅画……
安阳大长公主看向他。
廖平却跪倒在地:“臣廖平,祝殿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丛璧,你醉了。”
“带驸马下去吧。”
“把翘心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