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初雪

连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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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外面下雪了。”抚浓捧了双木屐进屋。

    江宛赖在床上看书,见窗外的确很亮,便起来了。

    抚浓把木屐放在地上,跪下服侍江宛穿了鞋,江宛说不要她帮忙也没用,抚浓只听霍娘子的吩咐,霍娘子要她无微不至地照顾江宛,她就是要无微不至,恨不得把每一口饭都用勺子喂进江宛嘴里。

    抚浓替江宛穿好了布鞋,又问:“夫人要不要试试这木屐,雪天出去便又不会弄湿鞋子。”

    抚浓知道江宛喜欢出去玩,所以见外边下雪立刻就备好了。

    江宛可有可无:“那就试试吧。”

    刚穿上一只木屐,江宛就觉出不同来:“咦?”

    抚浓略有得色:“当家知道夫人要来,特意求了原来在府里制木屐的郭老先生做的,与寻常木屐不同,这木屐底下的齿细密倒错,绝计不会让夫人滑倒,再有就是这尺码,既不太松,也不会挤脚,正卡着绣鞋,夫人,起来走几步。”

    她扶起江宛。

    江宛走了两步,便觉得好:“果然,不会像寻常木屐似的硬邦邦的,挺舒服的。”

    “夫人喜欢就好。”抚浓道,“奴婢先去为夫人准备早膳。”

    江宛在屋里走了一圈,看着脚上精致的木屐,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霍娘子待她这样好,也会是覆天会的人,也想着利用她吗?

    圆哥儿这个时辰正在上学,霍娘子给他找了个先生,听说和蔼博学,教得很不错。

    江宛吃完早饭,又滚到床上,捞了本游记看着。

    倪脍却来找她,在门外问她要不要出去吃羊肉锅子。

    江宛懒得爬起来,便道:“下雪了,太冷。”

    “雪化的时候才冷呢,夫人,西横街的羊肉锅子可是一绝。”

    江宛觉得哪里有点奇怪,想了想:“你嘴馋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倪脍道:“夫人,你再想想,那地方除了吃锅子,见人谈事也不错。”

    这话从倪脍嘴里说出来可不太正常,江宛一转念,晓得这话是余蘅要他说的。

    余蘅……

    再度触动心事,江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那叫人给我备车吧。”

    “哎!我这就去!”倪脍跑了。

    江宛没来得及叫住他。

    这时候见什么余蘅啊,她这心里还没琢磨好怎么对余蘅呢。

    就是嘴快了。

    江宛把头往床柱上一磕,满心懊悔。

    到了西横街,江宛穿着木屐下马车。

    江宛袖里笼着个小暖炉,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天空中还飘着薄薄的雪,无咎给她撑伞。

    走着走着,给她撑伞的人却换了一个。

    江宛一面走,一面想事情,偏头看去,便是一愣。

    余蘅对她笑:“夫人这是去哪儿?”

    “吃午饭。”

    “吃什么?”

    “羊肉馆吃滚汤锅子。”

    “太燥。”

    燥不燥的与他何干。

    江宛眉尖一蹙:“怎么,看殿下意思,是要同我一起去?”

    “何妨。”

    江宛没说话。

    去就去吧,本来就是来见他的。

    余蘅带她拐进一条小巷,从后门进去。

    江宛抬头四望,这应该是余蘅的私宅,不是羊肉馆子。

    江宛站住了:“这是哪儿?”

    余蘅把手放在鼻子前扇了扇风:“我都闻到羊肉汤的鲜味了。”

    江宛确实也饿了。

    这宅子很小,出了花园,三步就是正院。

    门窗大敞,屋里不曾见炭盆,却暖风拂面,桌上摆着个热气腾腾的铜锅子。

    木屐被积雪弄脏了,进屋前,江宛想把木屐脱掉。

    木屐光滑,不能踩着鞋沿脱,若要弯腰,又会弄脏裙子,江宛一时两难。

    余蘅已经自行脱掉了靴子,穿着白袜,踩在被地龙熏得暖热的地板上。

    他发现江宛的窘迫后,立刻蹲了下来。

    只是蹲是蹲了,脑子却还发蒙,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我……”余蘅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江宛,“我帮你,可以吗?”

    屋里的暖气蒸得人脸热,江宛眨了眨眼,猛地抬起头:“可,可以吧。”

    可是余蘅又觉得无处下手,江宛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抬脚该是不该抬脚,于是一时僵持。

    最后,余蘅伸手按住了木屐:“你……动一下。”

    江宛晕头转向:“怎么动啊?”

    旋即,她反应过来,把脚往外拔。

    不知怎么,余蘅眼前便是一双荼白色绣四合如意云纹的绣花鞋。

    江宛跨进屋里:“你这儿布置得不错啊。”

    余蘅将木屐对正摆好,慢腾腾起身:“都是底下人办的。”

    “仆似主人,殿下的下人本事也大得很。”

    “话里有话。”

    “余蘅,我看不透你。”

    余蘅微垂长睫,将菌子拨进锅里,面容被腾起的水雾模糊:“你看不透什么,问我,我告诉你好不好?”

    “你也想要这一切走向毁灭,对吗?你不是我的盟友,是安阳大长公主的盟友,对吗?”

    余蘅的目光被热气熏得柔软:“你的戒心竟这样重。”

    “我的戒心不能不重,”江宛指了指脑袋,“我睁开眼睛时,所有人都是陌生人,我谁也不敢相信。”

    “这样活着,很难受吧。”

    “余蘅,”江宛忽然气急败坏起来,“我在质问你,问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江宛无力地叹了一声:“懒得管你了。”

    “你要问,我为什么对安阳大长公主听之任之,对不对?”

    “告诉你这些事的是席忘馁,他说我与安阳早有默契,我从来没有想过阻止她,对不对?”

    “是,”江宛声音艰涩,“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你会那伙杀手一起出现在寿州城外,也无法解释蜻姐儿为何被下毒,为什么乳母上吊无人察觉。”

    “从前的确是的,”余蘅拿了个小碟子,夹出两片烫熟的羊肉,放到江宛面前,“是她告诉我,我的生母不是太后,也是她,帮我避开了多次后宫杀机,你也知道,我不是太后亲生的,她因生育有功方离开冷宫,却隐瞒了我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若有人发现,她的一切便会毁于一旦,所以,我死了才对她最有利。”

    “余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