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霍忱

连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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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蘅毫不见外地坐下,姿态闲适:“谁叫沈大人这里还有个叫我惦记的人。”

    沈望脸上的笑便淡了。

    余蘅脸色涂得微黑,五官似乎都修饰过,看起来已然是另一个人:“沈大人看起来心情甚佳。”

    “与他一别经年,再度相逢,我心中的确是很高兴的。”

    余蘅欣赏着杯子上的杜鹃逢春图:“霍兄弟倒也是可怜人。”

    他意在言外,倒叫沈望面上露出一丝怔忪。

    沈望很快回过神,面上依旧是游刃有余的微笑:“我让人把他带过来。”

    他起身,刚走出去一步,就听余蘅问:“舍得?”

    沈望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侧过脸,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便快步离开。

    霍小弟被领进来的时候,余蘅真正明白了当初沈望那句,只要你见过他,就会明白,他真的是霍家人。

    这是个生机勃勃的青年,他面容俊朗,眼神清正,虽然是个仆从的身份,却不见半点畏缩自惭,他是舒展的,正直的,坚定的。

    虽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余蘅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他。

    余蘅不由看了沈望一眼,沈望对他点头。

    余蘅原来的那些打算,在亲眼看到霍忱后荡然无存。

    余蘅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布衣,笑道:“这就是霍兄弟吧,我想去北地参军,听承宣使大人说,你也有这个意思?”

    霍忱:“兄台说错了,我姓……”

    “姓霍。”沈望打断他的话,把他拉到一边,“早说过了,你若想去北地当兵,还是用本来的名字。”

    霍忱见他神色坚决,于是笑着点了头:“反正就是个名字,我就听望哥的。”

    沈望看他笑得傻憨憨,不由叹了口气:“你啊。”

    他们说话时也没有刻意避人,余蘅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余蘅轻轻咳了一声:“那就是霍兄弟了。”

    “我姓霍,单名一个忱字,无父无母,是被少爷捡回家的。”霍忱说得爽快。

    看来这个霍小弟还不晓得自己的身世。

    余蘅对他抱了抱拳:“我姓……”

    沈望的心微微提起,生怕余蘅真的自报家门。

    “邱,”余蘅道,“我叫邱望遮。”

    霍忱自来熟地拍了拍余蘅的肩道:“邱兄这名字一听就很有寓意。”

    沈望死亡凝视:“怎么,你是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有寓意吗?”

    霍忱:“绝对不是,完全不可能,我的名字可太有寓意了。”

    沈望面色稍霁。

    却听霍忱又道:“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寓意。”

    “噗……”余蘅实在忍不住了。

    这二位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倒真的像亲兄弟。

    “我听霍兄弟的名字却很好,”余蘅出来打圆场,“忱者,信也。”

    “天难忱斯,不易维王。”虽然霍忱比沈望高了半个头,但沈望还是狠狠拍了一下霍忱的后脑勺,“小时候我不是教过你《诗经》吗?”

    霍忱人高马大,在沈望面前却只敢抱着头嘟囔:“小时候的事情谁还记得……”

    余蘅看着看着,眼中不由带出些笑意。

    一个沈字,一个忱字,改水为心。

    若这个名字真是沈望取的,倒也确实用了心。

    他对这个异姓弟弟,也是真的不错。

    虽然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可是要把一个懵懂幼童教导成眼下的模样,沈望在霍忱身上花的心思绝对不会少。

    霍忱若留在汴京,不过是安阳大长公主手里的一枚棋子。能有个身份参军,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出路。

    余蘅拍了拍手:“二位兄弟情深,可别在我这个没兄弟的面前炫耀了。”

    沈望眼神微动,旋即笑道:“说得也是,望遮兄这次来,我还不曾好好招待,霍忱,别乐了,下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小霍兄弟对余蘅点了点头,便乖乖走了。

    余蘅这才道:“看来,沈大人真的没有骗我。”

    沈望缓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俯身闻了闻斜逸而来的桂枝,闻言微微歪头看过去,清俊的面孔浮起一二分真切的笑意来,黛色的发带落在肩上,又没入安静垂着黑发中。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余蘅从袖子拿出一个被红绳扎起的纸卷,轻轻放在书桌上。

    那红绳倒是普通,但纸卷上有碎花金屑,看着有些眼熟。

    ……

    江宁侯府正是人仰马翻的时候。

    他家那位三少爷又作妖了,听说是留书一封,说要去北戎参军,他前脚刚走,后脚这封信就被送到了江宁侯夫人面前,江宁侯夫人一看信,咯噔昏了过去。

    醒过来后,便快马加鞭派人去知会了府衙,然后布置护卫家丁守在四个城门口,坚决不许程琥踏出汴京城半步。

    程琥便被困住了。

    城门口是早一步赶到的家丁,都持着棍棒,想来母亲在四门都派了人守着,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自小跟着他在汴京瞎混的,眼下他们肯定是投向母亲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少爷放的屁也跟旁人不同,一闻就能闻出来,他想乔装躲过他们的眼睛,绝对不可能。

    可是他眼下也不可能去找人求助,他那些狐朋狗友家里,母亲肯定都派人去打过招呼。那群胆子没有二两重的家伙,家里吓唬一两句,绝对会把他供出去,若是表姨还在,倒可以求求她,可是江宛也……

    左想又想,实在没法子,程琥缩在巷子里懊恼地捶墙。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丫头叫他:“请问是程三公子吗?”

    程琥猛地回头,还以为是亲娘找来了,可看清楚后,却是个打扮长相都极为陌生的丫鬟。

    那丫鬟对他行了个礼,道:“我家小姐愿意帮程三公子这个忙。”

    程琥眯起眼睛:“不晓得贵府小姐是……”

    “公子见了就明白了。”

    程琥看着城门口巡逻的家丁,狠下心,还是跟着丫鬟走了。

    很快,他被带到一辆马车前,浅碧的车帘子上绣着青藤绕梅枝,十分素雅,似乎真的是一位高门闺秀的马车。

    车帘子被掀开,端坐的姑娘露出一张平庸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