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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太尉府中,小丫鬟们忙忙碌碌地撤下防蚊虫的纱帐。
孙润蕴抱着她的黑猫佛奴看热闹,她的贴身丫鬟沉香忽然进了院子,附耳低语几句,孙润蕴便笑了:“若是真的全是莲纹的妆花缎,我倒是要向母亲讨两匹了。”
沉香扶着她:“眼下到了做秋衣的时节,小姐挑上两匹鲜亮的,赏菊宴上穿正好。”
孙润蕴道:“那就走一趟吧。”
沉香点了两个小丫鬟跟着,一行人往牛晶莲住的珍株院去了。
牛晶莲正在听着管事们的回话,顾姨娘低眉顺眼地捧着点心盘子站在她身后。
孙润蕴一看,便知道这是牛晶莲看顾姨娘不顺眼,正在立规矩。
顾姨娘是牛晶莲前些日子刚抬举的,因牛家出了事,父亲对牛晶莲冷淡过好一阵子,牛晶莲便领了美貌乖巧的顾姨娘进门,听说是牛家养在外边的瘦马,侍奉起男人来很有一手。
孙润蕴对院里的情形有了数,便笑吟吟喊了声:“夫人。”
牛晶莲立刻坐得正了,虽没有立刻迎上来,却也做出了十分的慈母姿态:“日头这样大,怎么没叫小丫头打把伞?”
孙润蕴也不遑多让,亲近笑道:“哪里就这样娇弱了,夫人眼下见了我高兴,若晓得我是来挑云锦的,怕是就不乐意我来了。”
“哪儿的话,这批料子刚孝敬上来时,我一看便晓得你会喜欢,特意没叫老爷赏人,”牛晶莲说着,眼风往顾姨娘身上一扫,“就等着你先挑呢。”
孙润蕴只当听不见她话里的挑拨,四两拨千斤:“知道母亲疼我,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牛晶莲想着那些布料的花纹颜色本就是年轻女孩子用的,给了孙润蕴也没什么,还能趁机去老爷面前卖个好,便做出大方模样道:“就在东耳房里摆着,你若喜欢,全拿走也使得。”
孙润蕴笑起来:“那我可全搬到我院子里去了,母亲就算后悔也晚了。”
母女之间,其乐融融。
孙润蕴被沉香扶着,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往东耳房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外又有小丫鬟探头探脑。
牛晶莲不悦道:“谁在外边?”
一问,却是孙润蕴院里的丫鬟,说小姐养的佛奴刚才跟着跑来了,想要进去找找。
沉香听了走出来,怒道:“竟在夫人的院子里大呼小叫,实在没规矩。”
又对牛晶莲赔笑道:“夫人别恼,这丫头憨得很,许是丢了猫着急。”
牛晶莲不咸不淡道:“秀蕊,带她房前屋后看看吧。”
沉香行礼:“谢夫人。”
忽然,牛晶莲日常起居的主屋里响起一阵猫叫。
顾姨娘许是站得实在难受,忽然道:“奴婢去帮夫人看看吧。”
牛晶莲瞥她一眼,终是摆了摆手:“去吧。”
想了想,她又低声补了一句:“一个畜生罢了,若是不听话,下手重些也无妨。”
其实这猫一向被视为老太夫人的遗物,满府人都敬着的,轻易动不得。
那顾姨娘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心眼,进了屋子,大呼小叫地抓着猫,那猫却不是佛奴,而是一只毛色发黄的野猫。
沉香说野猫身上定有虱子,可不能传给了夫人,鼓动牛晶莲屋里服侍的丫头也去抓。
那猫东跳西跑,竟然把牛晶莲的正房搅得一团乱,好几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散出来,跟被洗劫了一般。
孙润蕴带着两个抱着布的丫鬟走出来,惊道:“这是怎么了?”
沉香走过来,先去看了两个丫鬟抱着的布,才转身扶了孙润蕴:“小姐,这里乱得很,咱们先走吧。”
孙润蕴看着那个被提着腿拎出来的野猫,怜悯道:“这猫也不是诚心闯进去的,沉香带出去放了吧。”
与猫一同放出去的还有一个挂着锁头的描金漆蝴蝶箱。
一个时辰后,这个略有些陈旧的小檀木箱被摆在了余蘅桌上。
余蘅把钥匙插入其中,锁应声而开。
他没急着把箱子打开,而是将手边的一封帖子递给青蜡:“送去汪府,务必交到汪尚书手中。”
青蜡应是,退下。
余蘅才取下积着灰的锁头。
打开箱子,一股子霉陈的灰尘味道扑鼻而来。
看清箱子里的东西后,余蘅大感失望。
为了取到这个箱子,也算是费了不少波折,可惜……
里头虽然东西不少,但都是褪色的绢花,掉了一只腿的木头小鸟,圆圆的鹅卵石,空心银瓜子,全是那种小孩子才会当宝贝的东西。
余蘅对着箱子叹了口气,无奈地笑起来。
但拿都拿来了,余蘅懒懒支着头,还是把这堆破烂全倒在了桌上。
谁能想到,最底下竟然还沾着一块黏唧唧的冬瓜糖,因此弄污了许多杂物。
余蘅又是一叹,目光扫过摊了半桌的小物件,目光忽地一凝。
他捏起被红绳扎起来的小纸块。
纸层厚实,中间夹着碎花金屑,多年亦未褪色,这纸的质地怎么像是先帝才会用的飞花流金纸?
余蘅不由感叹自己的运气。
他撇去红绳,展开纸条,面色更显凝重。
这是他三哥的笔迹,写的是,春日飞花速杀寒。
像是句写春的诗。
他三哥这笔字写得笔锋缠绵,纸张好看,诗句也有意思,的确值得收藏。
不过,算算这孙家夫人的年纪,能收集这些玩意儿的年纪也不过是十岁左右,那时候大约是十六七年前。
竟又是益国公之案的时候。
余蘅抚着边缘参差的纸片,这像是匆忙撕下来的,笔迹也显得十分潦草,又是落在牛家小姐的手里,那么这张纸很可能就是送给牛尚书的。
春日飞花……速杀寒……
沈啟字拓寒。
牛尚书在到兵部履职前,在刑部待过十年,若是沈啟被收监,必定是被关在刑部大牢。
这么说起来,沈啟死得那么急,连安阳大长公主都没救得及,原是三哥的筹划。
余蘅捏着这角飞花流金纸,忽然笑了。
这种阅后即焚的东西,牛尚书能容得它留到今日,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机缘巧合。
不过东西既然到了他手上,就一定为他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