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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孙润蕴后,江宛扶着梨枝回转。
“算算日子,孙羿也该回来了,蕴姐儿心里想问,嘴上却故作不在意的模样,倒与阿柔很像。”
“世间哪儿有不疼弟弟的姐姐呢,端看夫人,还不是为了辞小爷花了那样多的心思。”
“说起小辞来,上回他是不是吃醉了酒,在家里撒泼来着?”
梨枝抿嘴笑了:“便是夫人说遗憾不能得见的那回了。”
迎面却来了春鸢:“夫人,江宁侯夫人方才派了妈妈送口信来,邀夫人后日去大相国寺上香。”
“后日?”江宛想了想,自己左右无事,便道,“出城散散心也好。”
春鸢便下去回话了,再来时,颇有些踌躇。
江宛捏着个花生碟子在廊上看鹦鹉:“有话便说吧。”
春鸢才说:“方才夫人陪着孙家小姐,奴婢与那金妈妈也说了些闲话,江宁侯府与那佟学士家是有亲的,奴婢听说……沈探花要与佟家的小姐定亲了。”
江宛一怔,又笑起来,自取了花生去逗巧嘴儿:“那就备份礼吧。”
……
上回去大相国寺,因为福玉丢了,所以江宛满脑子都只顾着担心,连享誉天下的大相国寺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若说起大相国寺,倒不能不提其中的八角琉璃塔,琉璃瓦在日光瑞气千条,光耀夺目,衬得整座塔不似凡物,倒像天宫造物一般辉煌出尘,翼角皆悬持铃铎,微风一过,便铮然有声,似高渺佛音从九重天遥遥落下,让人身心顿净,杂念全消。
江宛对着那塔拜了拜,便陪着江宁侯夫人进了大雄宝殿。
用了顿斋饭后,江宁侯夫人提起今日求的那签是为了程琥求的。
江宛便道:“琥哥儿一表人才,必是有大出息的。”
江宁侯夫人道:“我也不瞒你,我如今就忧心着他的婚事。”
江宁侯夫人叹息一声:“他眼看着也快十六了,也该定下来了,可是给他挑了好几个姑娘,他都不喜欢,也说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一会儿又说他成亲了,一会儿又说他还不懂喜欢,这样的矛盾里到底是一片慈母心。
江宛知道她表姐心疼儿子,于是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表姐也别太着急了。”
“我怎么能不着急,若不早些定下来,好姑娘都被别人抢走了,剩下给琥哥儿岂不就要将就了。”
“兴许是姻缘来得晚些。”江宛安慰。
“你看着京城里,姑娘们虽多,但尖子就那几个。”江宁侯夫人真是满面愁容,“我看他表妹就很好,人都说姑表亲,他却不乐意,人家小姑娘如花似玉,年纪轻轻便很拿得住了,绣花的手艺更是炉火纯青,我看啊,我就是命里少了个女儿罢了,若他有个姐姐,总能听得进去话。”
姐姐倒是没有,表姨却在此处坐着呢。
江宛也听明白她的意思了:“要不,我去和他说说?”
“那自然是最好的了,我想着他难得肯听你的话。”
“你不知道,我前些日子见他身边全是小子,便想把石榴给他。”
石榴就是江宛第一次去江宁侯府时引路的丫鬟,挺水灵的一个小姑娘,若是没名没分地跟了程琥,倒有些可惜。
江宛:“他小孩子心性,其实与他好好说,他必是懂的,只是我还是觉得成亲到底是结两姓之好,若是琥哥儿实在不乐意,就算逼他答应了,想来也未必就能美满。”
“这是自然的,只是我瞧他不是看不上人家,而是谁也看不上,没有半点成亲的意思。”
“不过是没开窍罢了,夫人不必忧心,且先看着,他总有急的一天。”江宛软语安慰着。
江宁侯夫人看她一眼,摇头焦心道:“我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怕他跟宁家大公子似的,眼看着二十二了,宁老夫人到处烧香拜佛,可这位爷就是咬死了不肯成亲。”
江宛心里一惊,这位宁小将军可是个断袖,不随便找人成亲简直是他的积德行善,于是她岔开话题:“听说琥哥儿要进金吾卫了?”
这是来时春鸢打听出来的。
江宁侯夫人面有得色:“不过是他表叔愿意提拔罢了,称不上什么。”
江宛:“表姐过谦了,也是琥哥儿自己有本事,他表叔才愿意提携。”
江宁侯夫人笑着喝了口茶。
江宛趁热打铁:“琥哥儿有了好前程,姻缘自然就来了,表姐实在不必过虑。”
江宁侯夫人却又微微蹙眉:“人活着总要成家的,都说成家立业,成家还在立业前头呢。”
江宛算是看明白了,江宁侯夫人就是一门心思想要给儿子娶媳妇。
江宁侯夫人又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明白了,杨学士的夫人前两天请我去吃她家孙子的满月酒,哎哟,那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别提多窝心了。”
合着江宁侯夫人是想要孙子。
程琥可才十五岁啊。
江宛一时失语。
好在江宁侯夫人也说够了,她道:“旁的倒罢了,你也准备一辈子就守着圆哥儿过了?”
“我是很乐意的。”
“你年纪轻轻的,虽说那官司的事闹得有些大了,但过不了多久,也就没人记得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宁侯夫人这是给自己的儿子做媒不成,满腔的热情无处抒发,准备给她做红娘了。
江宛敬谢不敏。
“多谢表姐好意,可我确实不想再嫁了。”
江宁侯夫人也就是顺嘴一提,江宛的事前两天还满城风雨的,现在可找不到人娶她。
又说了些旁的闲话,江宛便想离开了。
江宁侯夫人则去找了无大师解签,所以要再逗留一段时间。
江宛与她告辞出来,坐上了马车。
路上只是偶有几个行人,江宛推开窗子吹风。
她手搭凉棚遥望去,忽然发现前边有辆马车似乎是轮子坏了,车身倾斜。
她便让驾车的护卫放缓速度,想问问那是哪家的,要不要帮忙。
马车的式样十分华贵,看形制,应该也是公侯之家。
马车还没靠近,便听得怒骂声传来。
“……糟老头子!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是惦记着那个贱人,我为他李家生了四个儿子,我敢拍着胸脯说,没有半点对不起他李崇的地方,我欠他什么!这个杀千刀的,老了老了心思活了,又开始惦记那个千人摸的烂货,他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惹急了老娘,把他的子孙根一刀给他断了,叫他再没有那些腌臜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