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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润蕴让丫鬟去找了个借口将沈望带去后院的那片梅花林,这里头大约很有一番运作,但是孙润蕴都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那边的水榭姐姐可见了?一会儿男客便会被带到那处去,女客则会去湖上的四角亭赏景儿,我小时候来佟家来得勤,所以这园子也是极熟的。”
江宛心中感动:“妹妹这样对我,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了。”
“我可不要姐姐的报答,我只要姐姐心里知道,”孙润蕴道,“我与她们都是逢场作戏罢了,我与姐姐,才是最知心的。”
她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望过来,素日苍白的脸颊因日晒多了丝红晕,菱唇微启,欲语还休,真真是人比花娇。
可江宛莫名就觉得她这话怕不是对很多人说过。
但依旧笑着拉了她的手,江宛道:“这院子里也没个阴凉的地方,你瞧你,都晒得出汗了。”
于是拿出帕子给她擦汗。
她们絮絮说着话,慢慢走到了梅林。
梅林在院子的一处角落里,冬日里兴许人不少,眼下是夏时,却再清静不过了。
没过多久,孙润蕴的心腹丫头沉香便带了沈望过来。
沉香机敏,行了个礼后,便悄悄回了来时的路上望风。
江宛则躲到了树后,不愿被沈望发现。
沈望扫了一眼孙润蕴,道:“不知小姐寻我何事?”
“沈公子,”孙润蕴上前一步,娇声道,“你说奴家会为了何事找你?”
她素来是个循规蹈矩的姑娘,眼下硬是扮起娇媚来,却也如鱼得水。
沈望却全不在意,只冷淡道:“小姐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孙润蕴虽不敢说自己倾国倾城,但总是花容月貌的,这沈望却对她不假辞色,委实可恼,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道尖利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孙润蕴!你竟与男人私会!”
江宛大惊。
这次的事若是因为她害了孙润蕴的名声,那么她真的百死莫赎。
江宛慌忙转头,便见汪八小姐满脸得意地出现在她们的来路上。
江宛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只有汪八小姐看见了,按她和孙润蕴的关系,就算嚷出去了,别人也只会以为她是在恶意构陷。
这样想着,江宛踏出去的脚步便是一顿。
旁人认不出她,可沈望一定可以,她不能叫沈望发现。
可是她们也不能留在此处,若是再拖下去,被人发现的机会便很大了。
“八妹!”远处又传来人的喊声。
这回脸色一僵的却变成了汪八小姐。
汪勃从汪八小姐的身后走了出来,两个月不见,他倒清减了许多,已经称不上是个胖子了,只有脸还带着点肉呼呼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路不畅,与那椿湾姑娘处得不好。
汪勃是跟着汪八过来的,汪八是跟着孙润蕴过来的。
事情可越来越乱了。
“八妹,你掺和旁人的事做什么!”汪勃一看这个场面,心中便有了数。
“孙润蕴不知检点,与男人在此处私会,不知道要做什么苟且的事,我要去告诉别人。”汪八小姐满脸兴色。
汪勃无语地看她一眼,然后对孙润蕴和沈望分别拱了拱手:“舍妹无礼,还请见谅。”
沈望解释道:“三公子言重了,其实我与这位姑娘也不过是偶遇,却没料到令妹竟生出了误会。”
汪勃在家里行三,故他称了一句三公子。
汪勃一点头:“确实是舍妹未明原委,倒叫二位受了委屈。”
孙润蕴不曾开口,只行了个礼。
汪八小姐却不依不饶起来:“明明就是他们要躲起来做龌龊的事,我还说不得了!”
汪勃敲她的头,压低声音道:“你说出去有人信吗?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一不小心,连累的是自己的名声,你不嫁人了,汪小八?”
汪八姑娘也不是傻的,只好忿忿一跺脚:“你不帮我!”
汪勃便道:“二位请便,我与舍妹先走一步。”
正要把妹妹领回去,余光却扫见树丛后有一角碧色的裙角露了出来,汪勃喝道:
“什么人!出来!”
江宛就低着头挪了出来。
她取了个巧儿,故意背对着沈望站着。
孙润蕴忙道:“是我的丫头,竟被吓得躲起来了。”
汪勃扫她一眼,本来又要走,却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住了脚。
“你……”
这丫鬟委实有些脸熟。
“三哥,还走不走了!”汪八小姐不满地催他。
江宛抬头,对他拼命眨眼,然后抬抬下巴,示意他快走。
汪勃偏还就是不走了。
“你在这儿干嘛?”汪勃认出了她,倒是也知道不能点破江宛的身份。
江宛闭着嘴,不肯答话。
汪勃又说:“要不你今晚去花雪楼吧,我有事儿问你。”
枉她还觉得汪勃还算是个靠谱的哥哥,没想到还是这个嘴上没溜儿的性子。
江宛面容扭曲地瞪他一眼。
“哥!”汪八小姐的耐心彻底告罄,“你到底走不走!”
“花雪楼见。”汪勃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江宛面无表情地目送他们离开。
沈望也冷着脸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了,孙润蕴才走到江宛身边。
她握着江宛的手,软软撒娇道:“刚才可吓死我了。”
江宛笑着牵着她的手:“咱们也快走吧。”
她们二人也循着汪家兄妹离开的那条路走了。
之后便再没出什么事。
汪八小姐提前走了,佟家小姐则面有喜色,不知道是不是极为满意沈望的人才。
回程的马车上,江宛与孙润蕴聊起沈望:“我那时躲在花枝后面,竟没看清你们说了什么。”
“我觉得他有些奇怪。”孙润蕴道,“我长得虽不算拔尖,但也算能看吧,他看我竟然冷冷的。”
“冷冷的?”江宛疑惑。
“怕是个不懂疼人的,姐姐,你可得想清楚了。”孙润蕴想了想,又说,“我也说不上来,他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似的。”
江宛有些不明所以。
之前她也与沈望打过交道,观其为人,不说是让人如沐春风吧,总也不至于让人生厌。
孙润蕴又想起一条:“而且我们与他来的路正好是一南一北,他正好可以发现汪八,却没有提醒,等我说话了,等汪八得意了,他还是事不关己似的。”
江宛若有所思地点头。
见她出神,孙润蕴笑着挽住她的胳膊:“男人有什么好的,姐姐别想了,看看我吧。”
孙润蕴甜甜地笑起来。
江宛便点了点她的鼻子,陪她说起闲话来。
等马车停在了江府门口,孙润蕴又提醒了她一句:“姐姐,还是须防着一个人披两张皮。”
江宛一怔,又慎重地点了头。
之前江宛常常在心里把魏蔺的笑比作春风,而余蘅与魏蔺又不太一样,他的笑像冬末的风,看起来柔和,其实边缘锋利。
沈望与他们二人都不同,他是个纯粹的读书人,身上墨香浓,呆气也重,固然不比前头那俩人惊才绝艳,相处起来,却让人觉得更为舒服。
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是因他有两张皮吗?
回府以后,江宛正要换衣服,刚解开腰带,却有一粒银子落了下来,正是汪八扔在地上的那一粒。
捡起银子,江宛才想起,原来自己来了这么久,其实是没有摸过钱的。
也没有单独出过门,身边也从来没有少于过四个人。
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江宛正握着银子发呆,院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