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郭柔

连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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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鸢前脚遇见个丢孩子的父亲,她后脚就捡到了丢了的孩子。

    “不会这么巧吧……”江宛喃喃道,“你姓郭吗?”

    此言一出,原本一直闭着眼装死的小姑娘立刻睁开了眼。

    她生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睫浓密,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

    江宛见她醒了,便露出个温柔的笑来:“我的丫头今晨曾遇见过一个郭家庄的男人,自称丢了女儿,还说他女儿依稀是叫……”

    “阿柔?”小姑娘怯怯问,声音极为嘶哑,该是方才的大哭大叫伤了嗓子。

    江宛见她紧紧抿着小嘴儿,大眼睛里泪光闪闪,真是又可怜又可爱,一时心都化成了水。

    没等到江宛的答案,阿柔又声音细细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似警惕的小兽,徒劳地瞪大眼睛,企图震慑对方。

    江宛立刻放轻了声音道:“今日太晚,明日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阿柔约莫六岁的年纪,虽吃了一番苦头,但眼前的江宛又漂亮又温和,虽穿着男装,却也轻易便取信了她。

    “真的送我回家?”

    “真的送你回家,我若骗你就是小狗,叫我一辈子再吃不上甜甜的糕点。”江宛满脸诚恳。

    阿柔嘟了嘟嘴:“还要掉头发,变成秃子。”

    “你也太狠了吧。”江宛笑道。

    小姑娘虽有些信她,却还是有戒心,自己缩在垫子上,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江宛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叫她能睡得安稳些,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这么小的孩子,又是从近郊掳来的,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养上十年,养到能接客的年纪,是极难的。

    再者说,这小姑娘长得虽好,却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坊间俗语,说是这当红的花魁洗澡水里也要加金子,若真指望着她有大造化,十年里要花的银子可海了去了,还得指望着她有天赋,能学会吹拉弹唱琴棋书画。

    所以青楼扣下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江宛想不通,却有一条不耻下问的好品格。

    于是她敲了敲车沿,问驾车的范驹:“你说他们掳走这个小姑娘是为什么啊?”

    范驹是个严肃的方脸,闻言严肃道:“卖。”

    “可是,他们要养十年才能从她身上赚银子。”

    范驹轻轻甩了甩缰绳:“为何要养十年?”

    “那不养十年,难道让她明日就……”

    说到此处,江宛才晓得自己的天真。

    这世上多的是披了人皮的禽兽,鲜妍可爱的小姑娘一样有人觊觎。

    江宛心里一阵阵后怕。

    看着小姑娘的模样应该不曾真受了什么欺辱,大抵只是被吓着了。

    还好今日她出了门,否则这小姑娘的将来如何,还未可知。

    江宛从没有这样庆幸过,以致于忍不住搂住了睡得不大安稳的小姑娘。

    阿柔惊醒过来,发觉自己被人搂着,立刻挣扎起来。

    江宛忙安抚她:“不怕不怕,是姐姐抱着你呢。”

    阿柔刚才蹬了她好几脚,此时醒过神了,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埋进她怀里:“你身上好香。”

    又问:“你怎么穿着男人的衣服?”

    江宛一愣,眨了眨眼压住泪意,才慢慢说:“因为今日的月亮很亮,衬着这身衣裳的颜色,会很漂亮。”

    小姑娘没说几句话,便又困顿起来,在江宛怀里,她睡得很熟。

    江宛便一路抱着她回去了。

    梨枝照例来迎她,奇怪的是,春鸢竟然也在。

    小姑娘的分量不轻,江宛抱得也有些吃力,一时没顾上问。

    昭王那辆马车驶进来后,便再没了动静。

    若非梨枝欲言又止地往后一指,江宛竟也忘了自己还领了个大麻烦回来。

    “你们别多问,春鸢,你去东跨院收拾个干净屋子出来吧。”江宛一边说,一边给林赶虎使了个眼色。

    林护卫心领神会。

    江宛才对梨枝说:“那头的事交给春鸢便罢了,你陪我去正房安置下孩子。”

    她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不愿意吵醒阿柔。

    梨枝也学着悄声道:“夫人是想亲自带着她?”

    “她今晚就跟我睡吧。”

    梨枝点头,倒也不问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她提着灯笼,见江宛抱得吃力,又说:“不如奴婢来抱着孩子吧。”

    江宛摇头,又把阿柔往上托了托。

    这可让梨枝发现不对了。

    怎么夫人抱孩子的时候,那只垫在底下的手却不敢使力,手掌向外拗着,只用手腕托着。

    梨枝立刻焦急起来:“夫人的手这是怎么了?”

    江宛不愿意多说。

    一路回了正房,江宛先把小姑娘安置在了内室的床上,然后就轻手轻脚阖上了隔扇门。

    江宛刚在榻上坐稳,梨枝便端了烛台过来。

    依旧问:“夫人的手是否受了伤?”

    江宛对她摊开手掌:“倒不是受了什么伤,就是叫木刺扎了几下。”

    梨枝:“这可得紧赶着挑出来,要不化脓了可就麻烦了。”

    她语气埋怨。

    “小管家婆,”江宛嘟哝了句,“那你找根针来吧。”

    “还得涂药呢,上回春鸢收起来的药膏便极好,待我去问问她。”

    “别忙了,春鸢正收拾屋子呢,我这本就是小伤罢了。”

    可别叫梨枝过去又撞破了昭王的什么事,惨遭灭口。

    江宛这是全心为她好,梨枝却不领情:“夫人的手伤成这样,偏要逞强抱孩子,若有个好歹,可叫奴婢们怎么办啊。”

    不过就是两根刺罢了,何至于就有个好歹了。

    江宛心里不服气,嘴上却乖觉:“我晓得的,只是今日事出突然……”

    梨枝从簸箩里找了根针,在烛火上烫过,便小心地拉了江宛的手放在桌上。

    “夫人,您可别动啊。”

    “我不动。”江宛讨好地对梨枝笑笑。

    梨枝却铁面无私:“若是扎着了,疼的可不是奴婢。”

    话是这么说,但梨枝挑出了三根木刺,江宛愣是没一点感觉。

    梨枝:“夫人可要就寝?”

    “齐管家还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啊。”见梨枝眉毛又皱在一起,江宛忙道,“我看看书吧,好梨枝,我手疼,睡不着……”

    梨枝瞪她一眼,到底去小书房里捧了两本书回来。

    如是等到三更天,才等来了齐管家他们回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