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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方长运想掐死董安的心都有了,狠狠剜了董安一眼,“在少城主面前说什么晦气话!本大人还没死呢!”
时锦却根本不在意,心中兀自一跳,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地站起来,“谁死了?”
“那个叫贺观的,刚从街上同少城主一道来的,我查他户籍时,发现他并不是本城人氏,正准备问他,却忽然七窍流血死了。”到底也是一队统领,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还是有条有理地将事情说了。
时锦微微松了口气,忽然又猛觉事情不对劲,喃喃地喊了声“绯清”,丢下一言,“本少还有要事要办,邪魅之事就先交给方督首处理。”也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猝然提步离去。
直到那凛凛少年飘然远去,消失在视野,方长运仍旧一脸迷醉崇慕之神态。
一旁的董安小心翼翼地看了方长运一眼,“大……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方长运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手下,脸颊上被岁月拉扯松弛的肌肉立刻绷紧,端出督首的架势,一根粗壮的食指已经戳上董安脑门,“我说你这木鱼脑子何时能开窍一点!这邪魅哪是我们能处理的?赶紧地给本督去无疆城递消息!”
“是是是,大人高明,属下这就去。”督首发怒,鸡飞狗跳,这董安哪敢再耽误,一溜烟地出了门。
方长运觉得自己肯定得罪了哪路星神,这才有这么一帮蠢得跟猪似的手下来克他,捞起茶壶猛灌了一番,却听到厅堂北隔间竹帘后传来一阵轻响。
“还躲那里干嘛?人都走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竹帘翻动,果然晃出一个人。
那少女明眸皓齿,一朵荷花额印衬得她粉红脸颊,更显娇羞无比。
少女几步走到方长运面前,手中的白绢手帕明显褶皱,此刻松松拈在指尖,看得出少女刚才经历过一番紧张情绪。
眸光闪烁,不确定地喊了声,“父亲。”
方长运长叹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嘉儿啊,为父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既然认定了一个人就要勇敢去追求。就算对方是未来的城主,那又如何?有句古话说得好啊,女追男隔层纱。只要你坚定信念,死缠烂打,那位少城主还不是嘉儿你囊中之物。”
“少城主他不是物。”方嘉低着头,嚅声反驳。
“你……你这孩子!现在机会摆在你眼前,明日城主就要下令招各郡芳龄少女去净脉池,只要通过净脉池的考验,就有机会成为少城主夫人。”
似乎被戳中了什么心思,少女猛地抬起头,眼中射出一道强烈的光,不复刚才的懦怯,取而代之的是被某种欲念与憧憬驱使的坚定,“父亲放心,女儿早已想好,这次净脉池考验,女儿就算拼上性命,也要通过。”
“姑娘……想得可真是天真呐!”
那诡异的声音似远似近,飘忽不定,想到那位少城主提到的邪魅之事,方长运只觉得脚底窜起一股凉气,头皮瞬间发麻,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将自己女儿护到身后,强撑着气势,喝了声,“装神弄鬼!什么人?胆敢在督民府撒野!”
“哈哈……督首大人不必害怕,这时家净脉池可不是拼了命就能通过的!我只是见这位姑娘求偶心切,来助她一把而已。”
少女听对方说得那么露骨,一方始被吓得苍白的脸颊,红晕又刷得延颈而下。
方长运心思百转,突然沉了沉声,“你要如何助她?”
*
一阵昏昏沉沉,耳边似乎还有鸟鸣声,夹杂在鸟鸣之中的好像是箫声。
时而纷如雪霰,时而幽如泉咛,才疑月下风过竹林,又觉云波涛涛千里。
这天机书院倒是有雅乐之课,却是只做琴筝丝弦之乐,从不做竹管箫笛之声。书院院首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气无形无色,捉摸不定,极尽刁钻,山岩罅隙,尽可为其声,实乃低品之物。以气为声,不雅不正。”
时锦亦是弹得一手好琴,每每花好月圆之时,就爱在园子里拨弄两下,虽然听不懂在弹什么,却也给躺在屋顶赏月的她增添几分乐趣,偶尔兴来故意挑几处毛病,也不恼,兀自朝她倾城一笑,倒惹得她一阵心悸。
所以说,这书院里怎么会有箫声?
不管了,还是继续睡吧。
时绯清模模糊糊地想着,正想翻个身,却觉身下陡然一空,顿时惊得抱紧了什么事物。
明晃晃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试探地摸了摸怀中搂抱的事物,硬邦邦,粗糙硌手的,这是树皮?
“你醒了?”
时绯清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竟坐在一根横生的树干上。而离自己不远处的树冠上站着了个人,说是站倒有点牵强,因这树冠看着厚重,却都是弱枝薄叶,根本承不起一个成人体重,那人能若无其事凌立其上,想必是用了什么法术。
那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着蚕丝玄衣,墨发轻舞,手中拈着根紫竹箫,五官俊如雕刻,却略显阴沉,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而他身后是浩荡千里的青天碧云,绵延起伏的万千山峦。
时绯清完全反应不过来,这分明是人迹罕至的高山野岭,而眼前这人他也根本不认识。自己不在天机书院,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
“那个,请问,这是哪里?”时家虽是四方敬仰问鼎中凌州的霸主,不过树大招风,伺机落井下石的也不少。虽然对方没表现出明显恶意,可这表情也并不是十分友好,是敌是友尚不清楚,一切谨慎为上。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这句话,直接让她蒙回刚醒来的那个瞬间。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的么?”
“诶?”
“是转地珠吧?”
这一提醒,叫时绯清大呼不妙,想起来了,她是在追那个可疑的黑衣人时,落入对方迷境,差点死在里面。
迷境崩塌的一瞬,捏碎了那颗转地珠,这么说,她被转地珠传到人不知鬼不理的地方了?而且还莫名其妙稍带了个人?
汐月剑因她意识远离时,早已散形回灵台内。
仿佛想到了什么,时绯清目光一闪,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通,这人不会就是那个黑衣人吧?
“嗷!”
“这……这是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