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革命友情初养成

风山姜米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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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们家住在陈朝的首都建康,也就是现在的南京。

    我爹有个大宅子,但是家里屋子再多,也不够我爹乱收小妾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猴子询还是和我睡在一个屋里的。

    大赦天下之后的身份拨正,的确稍稍治愈了一点他PDST(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小心灵。而我爹则给了他些许归属感。

    只是我们这几个兄弟平日里却和他搭不上半句话。

    他浑身都散发着冷艳高傲的气质,如同行走的冰山,还是雕刻成猴子形状的。

    一开始我俩在一屋也一句话也不说,不过我这人性格平易近人、人见人爱,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十足的富N代大暖男,就算我平日里长相一般,和他一比那也是极品小鲜肉一只了,我这“暖富帅”出马,即使他性格个色得像块石头,我也能如春风沐雨……

    好吧,我不鬼扯了。

    十三四岁的我们一起上私学,就是我爹请来先生在家里教我们明经史论,我们这些官N代嘛,其实也就是能学点是一点,再长大点就能推荐入朝做公务员了。

    我脑子不好使,背书写文那甚是费劲,有时候熬到深夜也憋不出一个字。

    我的房间只有一个榻,上面一个小桌,我与他就这样各占一边,头抵着头写作业。

    每次都是,他下笔如有神,写得飞快,尔后就将写好的作业放在一边,在桌上铺上书本继续看。而我则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写两个字又发现写错了扔了重来,折腾不休。

    他看书是真的挺厉害的,看得快还记忆力超群,私学里面教的东西他好像之前都学过背过似的。

    有时候我写不出来愣愣地瞪着低头看书的他,心想这肯定是上帝在造他的时候天赋全点在智力上了,连颜值的点数都挪过来用了才会这样吧。

    忽然有一天,他看书中猛地一抬头,正好和我目光相撞。

    然后,他从身边拿出自己写好的文章纸,递给我,说了三个字:“别全抄。”

    我迟疑地接过来,打开来看,第一感觉是那字真叫一个飘逸。

    这不是那“二王”遗风吗?当时在首都权贵文艺圈中极其流行东晋书圣王羲之的书风,我也有幸见过几张小札真迹,虽然完全看不懂哪儿好吧…

    他这才多大,我现在可是连字儿都写不端正呢。

    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当时我困得已经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只胡乱地把他写的颠三倒四地又抄了一遍,写满一张纸完事儿睡觉。

    你们以为第二天我会因为抄的技术不到家被先生打手心?

    NO,NO,NO!

    我们那先生也是深谙生存之道。写得好就大加赞赏,写得不好或是有问题就默默地不说,从来不得罪我们这些公子哥儿。我只要写满字交了就能安全PASS。

    后来每天晚上我也不客气了,坐在桌边等他写完就直接拿过来顺着抄满纸,收工睡觉。

    我俩这革命友情,就在抄作业中慢慢建立起来了。

    他可能觉得写文章这事儿信手拈来,但是对我来说,他愿意给我抄那还真是犹如在汪洋里的一根浮木,救了我一命。

    然后我也就对他之前打我的事情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了。

    之后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时常想着点他。

    有时连我亲兄弟都会一脸厌恶地问我:“你怎么还给那猴子带啊。”

    那还不是因为我是个有高尚情操的暖男小鲜肉么。

    其实不是。

    每次当我拿点什么东西给他的时候,他虽然表现都很平静,也不一定喜欢,但是总会郑重地接下来,再说一句:“多谢。”

    也许在他高贵冷艳、不苟言笑的猴脸之下,他的内心却比别人更加珍惜这种小小的关怀吧。

    所以对他的这份关心,会给我一丝获得他反馈的成就感。

    悲惨的际遇封闭了他对外的表达,也只有与他朝夕相处时才能感受到他裹在冰冷外壳下柔软的内心。

    彼时他还没养成那腹黑毒舌怼天怼地的性子,其实也好相处得很。

    后来,我也知道了他第一次“攻击”我的那个包袱里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了。那是一块“石砚”,据说是从魏晋时期传承下来的一方老砚台,是他爷爷从那古董商手里收来的。

    他在落难逃命的时候,居然还带着这么重的一块砚台,那是真的当武器用来防身的吗?还是在他生死之际,冥冥之中就选择了与他一生最紧密的东西呢。

    这也是许多年之后,我冒出来的疑问。

    他每次写文章的时候就会把这块砚台小心地放在桌上,倒入一些清水,清水必定是要打来在水洗中盖上盖子陈一天的再用的,然后他再拿起墨条研磨许久。

    我撑着下巴,盯着他顺时针绕圈反复研磨的手臂,眼都看晕了,自己都觉得手酸。

    有一次我忍不住说道:“差不多得了,你这是在磨墨啊,还是在炖芝麻糊啊?”

    “你们家的这个墨条颗粒大,在石砚上若不细细研磨,书写的时候会有杂质,就会影响笔锋。”他没抬头,却罕见地认真给我解释,居然不是沉默了事。

    我砸吧砸吧嘴看着这砚台,又看看他手里的墨条,问道:“那……这到底是我家墨条有问题啊,还是你这个石砚有问题啊?”

    “都有问题。”他解释道:“这石砚是古物,放久了,石头干燥,纹理开始变粗,表面就会有孔隙;你们家这墨条,为求贵气添加了珍珠粉与奢香,却是影响了墨质。”

    果然,一说到这书法,哪怕听的人丝毫不懂,他也不吝言语。

    我伸了个懒腰,随口道:“你这也太讲究了,就是那王逸少也没你那么讲究吧。”

    他忽然嘴角一扬,接着保持这种微笑的表情微微低头,继续磨墨,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怎敢和他相比,那气韵学得十分之一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哎,你别说,我忽然发现,他此时的神态,特别像是现在在女孩面前忽然提到她们喜欢爱豆时的那种神态。

    小兴奋、小害羞、小自卑又小骄傲的那种小鹿乱撞的复杂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