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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洗,洒满大地。那天晚上大牛做了一堆很乱很杂又很零碎的梦。梦中大牛走在一条幽黑的长道里,长道如同连接深渊,一眼望不到边,深深地像一张巨兽的大口。大牛畏畏缩缩十分害怕,向四周呼叫却无人回应。走了很久,他才看到前面有一个模糊但又无比熟悉的背影,是大勇,大牛刚要追赶上去,那人也跑,怎么也追不上。
“哥!哥!你慢点,我是大牛啊!”大牛一边追一边呼喊。
那人听到喊叫停下了脚步,一直保持背对着大牛的样子。
大牛颤颤巍巍地碰了碰大勇的肩膀,“哥?”
那人猛地一转身将大牛扑倒,掐着大牛脖子,此人确实是大勇无疑,大勇脸上血迹斑斑,两只眼睛流血不止,嘴中怒喊道:“是你!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人打断手脚,挖去眼睛,不会饿死街头,你要偿命。”
大牛拼命挣扎,脸色通红,内心苦涩,异常难受,泪水横流,“不是这样的哥,不是的。”
最终一切都散去,又是另一个梦境。
是那个大牛第一次梦到的白发老者,白发老者依旧是那句话,“好好活着,一定要活下去。”
大牛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眼中尽是绝望,“我知道我的身世可能不一般,但是活着真的好难啊,我只是想讨口饭吃就连累了大勇哥,只是想读个书就遭到辱骂,我只是想普普通通过下去,就被人踩在脚下,连爬都爬不起来,你一直让我好好活下去,但是你告诉我我怎么活,这样的世界我怎么活!”
出乎意料的白发老者这次没有马上消失,而是袖手一挥,天上出现一轮明月,留下一句话,“记住这个月亮,一定要记住。”
老者离去,天上那轮明月也消散。大牛脑海中试着记忆起那轮明月,每想一遍就感觉身上有一股暖流流过,连在梦中都能清晰感受到身体上疼痛缓解的变化。
夜已深,大牛此时躺在一张陌上的床上,而在床边有一位个子极高的中年男子正在熬药。大牛一会儿眉头紧锁,神色慌张恐惧,一会儿泪水流淌,不断呓语。这些都被中年看在眼里,中年男子眉头稍稍一皱又舒缓开来,叹息一声。
这位中年男子正是那天站在章适身旁的人。章适从门外冲了进来,生气地说道:“我废了那么大的心思就是为了不让你与他相遇,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张道灵!”
张道灵显然也生气了,反驳道:“这就是你做事的结果?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啊!再怎么样也不该遭受如此折磨啊!”
章适不管这些,只是看着张道灵,说道:“你告诉我,他的身世你会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你会死的啊!救人哪有搭上自己的啊,君子不救你不懂吗?”
张道灵不说话,也不去看章适,只是蹲下身子熬药,说道:“我只知道,我和他的命运注定逃不掉,到如今也已经藏的够久了,是该有个了结了。这件事不能牵连任何人。”
章适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双袖一甩,痛心疾首地说:“你怎么这么迂腐啊!”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屋檐之上有一丝丝月光如清水一般倾洒而下,一如泼撒一地的碎银,透过房顶砖瓦之间的缝隙,丝丝缕缕渗透进来,又汇聚成一条极细极细的光柱,注入大牛的身体。大牛的身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淤青也消散了许多。
章适看到这副场景,更加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踹翻了药壶,里面的药水泼洒一地,流淌开来,他生气地说道:“熬个屁的药!你的好意有人心领吗?”
张道灵倒也无所谓,安静地看着大牛身上的变化,只觉得如释重负。
“哥!哥!”大牛猛地惊醒,惊醒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大勇哥。
张道灵仍然熬着药,虽说药的功效真的已经不大,但是还是可以避免一些后遗症的。他一边看着火候,一边说道:“你醒了啊,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大牛疑惑不已,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但转眼又开始害怕起来,“三天!我哥呢?我要去找他,伍学年不会放过我哥的。”
说完大牛匆匆忙忙爬下床,练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往外面跑,但又被张道灵一把抱住无法挣脱,大牛死命挣扎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他嘴上喊到:“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哥,我哥他有危险,我必须找到他!”
说着说着,又想到已经三天过去了,可能大勇哥早已经遭遇不测了,整个人都瘫倒在地,泪如雨下,难过的说道:“我就是个扫把星,我谁都保护不了,我只会给人带来厄运,我就是个废物!”
三天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此刻的绝望一般,他又一次想起那个梦,确实是他害了大勇哥,确实如果没有他,任何事都不会发生。
张道灵只是抱着大牛没有说话,等到大牛情绪稳定下来,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纸,说道:“你哥已经来过了,当时你在昏睡,这是他给你的信,放心吧他没事的。”
大牛忙不迭地拆开信,确实是大勇的字迹,虽然两人识字不多,但是大勇作为前台伙计或多或少会写一点字,而这些字都已经向大牛倾囊相授了。这些字大牛有空就会自己默默拿树枝写出来,所以大勇的字迹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信上如此写到:
“大牛,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小镇了,具体情况张道灵先生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
回想这段日子里你我共同度过的一切,确实令人难忘啊。我十六岁时家长闹饥荒加上兵荒马乱,举家逃亡。途中家里人有的病死,有的饿死,有的彻底走散了,最后也只剩我一个人了。为了活下去,我一路乞讨,一路寻找可以提供工作的地方,直到到了小镇,是章先生看我不容易,把我介绍给了同福客栈,我才成功安定下来。刚开始年纪还小,力气也小,再加上性子弱,确实受了一些苦头,但后来我通过学习,慢慢积累了一些能力,最终成为一位客栈的前台伙计。
直到看到你,我才又想起那段流亡的岁月。我也很开心,能够和你生活这么久,让我又有了家的感觉。
这么久了,虽然你一直叫我大勇哥,但我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你一声,现在你我注定要分开好长时间,这一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叫到。让我再叫你一声吧,弟弟!我不在的日子里一定要好好听张先生的话,快快长大,开心点。
而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一定要好好读书,二是在你还没长大有能力之前不要来找我。”
大牛看完信后,内心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张道灵见此开口道:“先介绍一下,我就是张道灵,是我让你哥离开小镇的。”
张道灵又从袖口中取出一本书,“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大牛一看正是那本《诗经》,心中了然,更加确信大勇哥确实没事,他开口问道:“我哥去哪里了?”
“枯叶城,放心吧,我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到了枯叶城把信交给守卫,自然会有人帮他的。只要一到了枯叶城,一切都会好的。”张道灵说道,“枯叶城在大漠以西,离这里有些距离,等你有了能力就可以去找他了。”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姓什么呢?”张道灵问道。
大牛回答道:“我叫大牛,没有姓。”
张道灵略微沉吟,说道:“大牛,这个叫法确实独特,但是在外面这个名字可不讨喜啊,而且没有姓氏可不行,要不这样,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张道灵思索一番,道:“你我相遇缘分一场,就叫缘一怎么样,姓氏从我这里取,'张缘一'如何。”
大牛有些不喜欢,并不是因为名字而是因为这个大勇哥给他取的名字他不想改。
张道灵看出他的犹豫,说道:“只是对外叫张缘一,私下里我还是叫你大牛。”
大牛这才答应了下来。
张道灵是小镇的木匠师傅,也就是住在梧桐巷,张缘一每天在张道灵这里学习一些木工活,一开始只是打下手,但后来就自己也动手做一些小玩意。张缘一学东西认真而且很快,没过多久就将能力范围内的技艺都学会了,还有一些也是本身个子小力气小实在干不了。工作之余,张道灵也常常教张缘一读书念字,张道灵的博学是真的让张缘一叹服,不管什么问题,张道灵都能回答上来。
对于张道灵,张缘一也一直以师傅相称,久而久之关系逐渐好了很多。
就这样转眼半年过去了,张缘一个子长得飞快,一下子拔高了两三寸,有了点大人的味道。
其实张缘一长相还是很出众的,长得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高挺的鼻子,有些些许英气,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引人注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双死鱼眼,整个人也带来了一种忧郁的味道。正因如此,又给人一种别味的迷人。
这天一位头戴白巾衣着麻衣的男子来找张道灵,默默与张道灵聊了点什么,神色有些低沉。
张道灵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点了点头。那人就离开了,走得时候匆匆忙忙好像有要紧事。
张道灵走进一个单独的房间,张缘一拿起工具刚要跟上去帮忙,张道灵摆摆手,将他推出房间,也不说理由,只是叮嘱张缘一把晚饭烧好,若是太晚没出来就自己先吃吧。
然后就把房间从里面锁住,再也没出来。
直到月亮爬上树梢,星河遍布天空,张道灵才从里面出来。
张道灵身上全是木屑,满面粉尘,他拍了拍长袍,顿时尘土飞扬。
张道灵刚一推开门就发现张缘一一个人靠着墙睡着了,手里捧着本《诗经》,地上还有用树枝写出来的字,张道灵蹲下来,看了看那本有些褶皱的书,摇了摇头,便一手掐出一个手印,施了些法术,让书本不至于继续破下去。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张缘一从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到张道灵,喃喃细语:“师傅你出来了啊,饭菜我都热在锅里了,我们吃饭去吧。”
张道灵有些惊讶,问道:“你还没吃?”
“还没呢,师傅不出来,一个人吃没有意思啊。”张缘一回答道,又拉着张道灵的手,“我们快走吧,不然底下柴火冷了,余热散了,饭菜也凉了。”
张道灵确实是一个人太久了,虽说习惯了每天略微枯燥的日子,但是家里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多一个人惦念着终究是不一样的。
张道灵吃得比较少,更多是看张缘一狼吞虎咽地刨饭,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家伙确实饿坏了啊。”
想着就又往张缘一碗里加了几块肉。
这顿饭吃得舒舒服服,少有的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昨天那个男子又来了,张道灵把他领到后院,从昨天那个房间的后门,将东西抬出来。张缘一透过窗户看着,终于看到了是什么东西,是个棺材。
原来是那人家里老人过世了,来找张道灵做一具棺材,而张道灵之所以不让张缘一靠近帮忙的原因就是因为棺材阴气重对小孩子身体不好,害怕染上邪祟。
吃完早饭,张道灵从里屋拿出一个小书箱,递给张缘一,“这是我这几天闲下来做的,送给你了。”
张缘一内心开心极了,嘴上回答道:“谢谢师傅。”
张道灵又说道:“大牛啊,等下跟我出去一趟,我们去集市买一些东西,顺便拜访一个人。”
“啊?要出门啊。”张缘一有些不乐意。
张道灵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没有!没有!”张缘一忙摆手,“只是,只是……”
只是这里是梧桐巷,出去会让他害怕,但是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点了点头说:“好。”
张道灵轻轻摸了摸张缘一的头,细声细语说道:“跟着我就好了,没事的。”
收拾了一番之后,两人出门了。
集市张缘一一点也不陌生,他以前就经常来,只是像这样可以随心所欲逛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以前只是为了买些蔬菜,对于其他的店都匆匆走过,因为害怕自己看久了会禁不住诱惑,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都只闻到过很多味道,但是这味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上传来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当初的目的是活下来,又谈什么享受啊。
习惯性的张缘一远远看着一个菜摊位,但是那个位置却恰好没人,张缘一有些遗憾。
在集市上采购一些东西后,很快张缘一的背箱就被装的满满当当,都是些小玩意,也没多少重量,张缘一背起来绰绰有余。
张缘一很开心,因为以前从来还没有这么出手阔绰过,也没有拥有过这么多东西,这种一大堆东西在手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满足。
买完东西,张道灵在前面带路回梧桐巷,还没到家门,张道灵就停了下来,停在一个古朴的小宅子前,说道:“我们到了,进去吧。”
张缘一抬头,看了看这个宅子,宅子不大,却给人宏达气派的感觉,大门两旁有一副对联,对联的内容也十分与众不同,没有祈求长寿安康,没有要求功名利禄,更没有想要大富大贵,上联是“幽来缥缈孤鸿影”,下联是“折尽寒枝不肯栖”,横批“宁缺毋滥”。
张缘一这半年来一直牢记大勇的话,认真读书写字,张道灵也十分有耐心,只要张缘一有问题都会回答,现在张缘一已经学会很多文字了。
张道灵叩了叩门,算是打过招呼了,就自己推开门进去了,还叫上了张缘一。
刚进门张缘一就闻到一股清香,这个味道和他那本《诗经》的味道相似,让他觉得很舒服。举目四望,张缘一发现这个宅子内全是书,茫茫无际的书,数不尽的书。这些书都放在一个个书架子上,书架子环绕房子而立,显得整个房子都像是由书架子塔成,置身于此如同立身于一个书的城楼,奇特得很。甚至还有好几本书被人用绳子穿过扉页,挂在屋檐之下,清风徐来,随分翻动,传出一阵阵悦耳的“沙沙”声,就好像无时无刻有人在翻动书页一般。
其实张道灵的宅子也十分有特色,张道灵是个木匠,所以屋内全都是自己的木雕作品,各种奇珍异兽、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也有各种房屋建筑、船帆巨舰,大气恢宏,甚至是牛鬼蛇神、菩萨佛祖,不怒自威,最人张缘一喜爱的还是屋内的那把桃木剑,上面刻有复杂的纹路又不显得杂乱无章,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剑身也极为平整,摸上去完全感受不到木头的特有粗糙感,想来是师傅打磨了许久许久才做出来的。
张缘一望着这个宅子心想这宅子的主人一定嗜书如狂,而且一定心地善良。
张缘一有些痴迷,这正是他一直向往的家的样子。但是转念他就不这么想了。
张缘一看到了他最讨厌的人之一——章适。
章适坐在一张木椅上,旁边有一张梨花木木桌,桌上备有两杯茶,茶水还热乎着,有烟雾缭绕,他显然知道有人来了,所以备好了茶水等待许久。
章适一手示意桌子另一边的客位,嘴上温和地说道:“坐吧,等你很久了。”
张道灵入座,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佛。
张缘一心底一冷默默跟在张道灵身边,没有说话,但是内心确实是有些害怕,但更多是愤怒。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就不会被人欺凌,如果不是这个人大勇哥也不会和他分开。
章适看了看张缘一,呷了口茶,缓缓说道:“小家伙,你可别误会,我和你师傅认识很多年了,也不屑于联手来对付你一个。”
章适也不管张缘一把愤怒写在脸上,自顾自地开口道:“上次的事呢,确实是我有错在先,你放心,伍学年那家伙已经被我惩罚过了。”
惩罚!听到这里张缘一有些恼怒,一句惩罚就可以抵过他所有的痛吗,抵过他和亲人的分别吗?可笑!
“我把他赶出小镇了,去了京都,二十年不许出城。”章适轻描淡写地说道。
张缘一不敢相信,虽说他不知道伍学年的真实身份,但是凭借着那时候对于伍学年穿着服饰,行为举止,以及说的话语,张缘一判断伍学年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随随便便把打死一个人说得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但是有一个问题张缘一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会来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呢?不过现在一切都有答案了,就是面前这个章适。
至于问什么自己会被伍学年痛下杀手,大概是伍学年那天看到了章适对他们兄弟俩一反常态的发怒,让伍学年觉得有了机会吧。这是一个讨好章适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张缘一更加生气了,为什么他们哥俩要像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拿捏,只因为他们没有背景没有本事?他不接受!
第一次那个曾经只想活着的少年,好似长大了,他渴望力量,不仅仅是活着,他还要活得很好。他要变强,强到没人可以欺负他和他想要守护的人。
其实在张缘一的心里一直有两种人,一种是对他好的,他要保护的,比如大勇哥,比如他的师傅,另一种是将来必定报仇的,不一定是杀,但或多或少有些惩罚,比如庄意,他以后会将他的客栈买下,有可能的话让他倾家荡产,沦为一介伙夫,至于伍学年,此人必死!
又联想到老婆婆,早上那口棺材……张缘一一边听着章适说,一边思绪飘及万里。
章适一直看着张缘一,仿佛可以把他从头到尾看透,仿佛在章适面前张缘一所有的想法都被他知道了,这种感觉让张缘一很难受,很不自在。
章适叹了一口气,“也罢,你哥那边我也有些补偿,也希望你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
“小适!”张道灵打断他的话,“谈正事!”
章适看了张道灵一眼,继续对张缘一说道:“好了,现在你我两清了。还有我当初就随便说说不要让我在梧桐巷看到你,你还当真了,这一躲还是大半年,你真能忍啊。”
章适有些失望,揉了揉眉心疲倦地说道:“好了你走吧,这个小镇你现在可以来去自如,没人可以动你丝毫。”
张道灵率先起身,带着张缘一离开了。
等到两人走远了,章适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木头,这么久了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心里想法倒是挺多。呵!”
又有人走进宅子,是张道灵。但是与刚才离去的张道灵截然不同,这个张道灵身穿一件黑色道袍,背上背着一把道士剑,眉宇间透着一股道士气,又有着很浓的正人君子气息,现在那里如果说与张缘一相处的张道灵是冬日暖阳,那么这个张道灵就是夏日骄阳,一站在那里就有光芒万丈的感觉。
“至于刻意阳神出窍来一趟吗?”章适看都没看一眼就说道。
“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黑袍张道灵说道,“我和你说过的书院的事谈得如何了。”
章适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有些不耐烦地扔向张道灵,“滚滚滚!现在一心想着你那好徒儿,连命都不要了。”
张道灵伸出两个手指接住信封,正要抱拳行道门礼,开口道:“多谢了,小章!”
章适赶忙转过身去,“别别别,我现在可扛不住你的大礼,你快走吧,我要去教书了。”
说着挥了挥衣袖示意可以离开了。
张道灵转身离开,在跨过门槛后,有一次转身,对着背对着他的章适,完完整整行了一个礼,这次是儒家大礼,然后默默离去。
章适低声说道:“就你事情多,明明是个道士,还玩我们儒家的一套。”
这次张道灵带张缘一拜访章适,其实目的有两个,一个当然是为了这一封书院的推荐信,另一个是为了打开张缘一的心结,好让他在未来不用为此留下心魔。张缘一这个小家伙,虽然平时不表现出来,可是思虑极多,就刚才那会章适以儒家“慧心观思”察看张缘一的心路,好家伙这小家伙就这会功夫,思虑都已经上千了,也亏得不嫌累。
当然思虑多有思虑多的好处,人生路上总是免不了遇到困难,多想一分,可能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少上很多当,爱琢磨总归是好的,特别是如果能把万千思绪都理清那对于将来只会更加受益。
但是思虑过多也可能适得其反,有些东西想得太多反而错的多,如果陷入困境长思不得其解只会扰乱心性。甚至再说大一点,思虑过多,容易走极端,未来所面临的心魔就越多,人走在路上,就仿佛走在刀刃上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甚至走火入魔的境地。
思虑这玩意也是把双刃剑啊,所以道家讲究扫清门前雪,讲究清净无为,佛家干脆来个万事皆空,不问世事,只有我儒家迎难而上,在尘世中磨砺大道。
一阵风吹过,吹动屋檐下的书本,书页翻动,清脆悦耳。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