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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这是一场祭祀之礼,倒不如说是我二家的宴请之局。
以相灵师之名,请头上三尺的各路神明,做个见证的同时也主持个公道。
杜鹃,是我逆天改命强留下来的。
对与不对,自然是要掰扯清楚的。
符纸抓于手中,我鼓足一口气,喷吐灵音。
“天灵灵,地灵灵,开坛拜请众神明;香开路,火照明,河陆仙家速速行。”
话落的刹那,我已经将符纸抛了出去,漫天飞舞的同时,我也围绕着法坛急速游走起来。
灵音如钟,响彻破街。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
金鸟奔走如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
南辰北斗满天照,五色彩云闹纷纷;
千里之途香引路,飞云走马来降临。
灵音落下,漫天的符纸也哗啦啦的抖动了起来。
随着我在虚空画出一个个请字打入之后,符纸化作飞鸟箭矢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犹如绽放的焰火,点亮了长街。
当光芒渐渐黯淡之后,三炷香的青烟也不再向上蒸腾。
而是袅袅盘旋,开始以法坛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
很快,整条破街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云雾。
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道咳嗽声传来,惊得云雾荡漾出波纹。
凝现灵眸,我看到一个手持拐杖的老头儿正慢慢的走来。
他的动作很慢,但却又很快,仿佛具有缩地成寸的神通一样。
眨眼之间,便到了香案的近前。
这老头儿长得慈眉善目,身着补丁罗叠的衣衫,有意思的是那根拐杖,上面拴着五谷杂粮之种。
“相灵师开坛,已经多年未见了,看来今晚有热闹看了。”
“您请。”
这是一方土地,我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尤其他是第一个来的,必须尽到礼数才成。
老头儿朝我点点头,转身走向了香案的左侧。
站定之后大手一挥,便有桌椅凭空出现。
再一招手,地上的酒肉便到了桌子上。
深深嗅过,他露出了满足且陶醉的神色。
“肉一般,但是这十八年的桃花酿,却是醇正无比,就是不知道今晚是否有口福了?”
桃花酿,是我出生那年爷爷切满园桃花所酿,可以说无比的珍贵。
如果不是为了这祭祀之礼,我才舍不得拿出来。
“想喝您就喝,边喝边等就是。”
“那可不行。”
老头儿一个劲儿的摆手:“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酒喝起来容易,可是沾上了因果可就难断了。”
“老不死的,你还怕沾因果?”
就在这时,街头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而后有一道魁梧的身影疾步到了近前。
这个人极其的壮硕,穿着兽皮制成的衣衫,仿佛古时常年穿梭深山的猎人。
他的左肩上,蹲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山鹰,右肩上,是一株翠意盈盈的植物。
从茎叶来判断,是一颗人参。
——山神!
“黑大个,懂不懂得尊老爱幼?”先前的土地不高兴了。
“你少在这儿倚老卖老,上次去我那里偷东西时,你跑的可是比兔子都快。”
额……
土地讪讪一笑:“咱们之间的事儿,怎么能叫偷呢,那叫借。”
“借?”
山神顿时黑了脸:“有还才叫借,你那叫耍无赖。”
“你们两个见面就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眼看着两人的争吵要升级时,街头又走来一人。
这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银衫,步履迈动之间,衣摆仿佛蒙着一层水光。
她的手中拿着一只荷花,荷花的正中有着一汪清水,水里有着一对儿追逐嬉戏的鱼虾。
“见过河姑。”
这个女人是河魂,我自然不敢怠慢。
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点头道:“好,非常好,相灵师一脉总算是出了个有成龙之象的人,比你爷爷强。”
“您认识我爷爷?”
问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应该说不认识才怪。
咯咯……
果不其然,这句话顿时把河姑逗乐了。
“你爷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说我们认不认识?”
“那我应该称呼您……?”
“叫我河姑便是。”
“河姑。”我再次施礼。
点点头,她看了看头顶的灵旗:“你们家的买卖,总算是又开张了。这以后啊,又能偷懒摸鱼了。”
“河姑说的是,这十八年,可把我累坏了。今天蹦出个小妖,明天冒出个小鬼儿,简直烦死个人。”
老土地附和着,满嘴的牢骚。
山神也不跟他拌嘴了,对着我一通埋怨:“以后你勤快点儿,没事儿多去山里转转,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你们三个,这是渎职。”
我刚想接山神的话,就听到街口传来了脚步声。
抬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手提公文包,眼戴金丝镜,一副严肃之相。
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官气。
如此一来,这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城隍!
而且,他的地位要在先前的三人之上。
用现实来做比喻的话,如果城隍爷是主管,那么山神、河魂以及老土地,便代表了分管各个领域的副主管。
因此当他来到近前之后,三人都起身主动打了招呼。
挨个点头之后,城隍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额头生有龙角,果然是有大命数的人,看在这点上,我可以不追究你先前开坛做法的事情。”说到此,他的话锋突然一转,“但是,你也不要妄想借此大做文章,你是相灵师,应该是到什么是天地清明?”
“当然。”
城隍上来就对我一顿敲打,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真要论本事,在打开任督二脉之后,我未必就怕他。
况且我才十八岁,只要继续修炼我二家的祖传秘术,不出两年便会结丹。
到了那时,别说一位城隍,眼前这四位加起来,也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但现在,我必须忍着。
一来,虽然城隍的语气不善,但话中之理没错。
二来,今晚开坛做法是为了杜鹃,我只能暂且敬着他们。
“你爷爷叫二把刀,你又叫什么?”城隍问。
“二不见!”
二不见?
城隍微微皱眉:“你们二家,就不能起些正常的名字吗?”
“在您看来,什么才叫正常?”
一码归一码,杜鹃的事情上我可以敬着他,但我二家的种种,可不是他能指手画脚的。
许是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悦,城隍指了指地上的美酒。
“在我看来,这些桃花酿就算是正常的。”
“酒是好酒,就看您喝还是不喝了?”
“那要看你请我们来所为何事,又希望得到一个什么结果。丑话说在前面,渎职之事我做不来,他们也做不来。”
“那就请四位上眼吧。”
说着,我打开了一卷黄纸,其上是有关杜鹃生平的种种。
最后,是我以相灵师强行保下她的画面。
看完之后,老土地忍不住惊呼道:“二家小鬼,你本事不小啊,先是破了个八蟒拉棺的风水局,而后又逆天改命救下了这个杜鹃。最后更是不得了,弄到了一块土地牌位不说,还把她名字给刻在了上面,厉害啊。”
“名字非我所刻,是那黑蛇动了因果笔,开了生死册,一切都是命数。”
这件事情,我必须解释清楚。
否则的话,我和杜鹃可就说不清楚了,这与那窃庙而居的黑蛇有何区别?
欺天满地,其罪当诛!
饶是如此,城隍还是发难了。
“就算是黑蛇动了因果笔和生死册,也未免太巧了吧?”
“如果不是有大命数的人相助,区区一个冤魂的名字,怎么可能落到土地的牌位上?”
“莫说是她,无数功德满身的人,要成为一方土地也是极其困难的。”
“所以,你确定没有动手脚?毕竟你头上这两只龙角,是能挣来大面子的。”
“没有。”
口中这样说着,我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当时我和杜鹃的名字要落下时,是白月亮撞击了香案。
莫非,她就是那个大命数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白月亮到底是什么来头?
要知道城隍都没有任命一方土地的权利,必须地位极高才能做到这点。
因为这不仅要头顶三尺上的神明们认可,更需要得到一方天地相容才行。
而能真正掌握一方天地者,自然地位无比尊崇。
白月亮,真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我还是不信。”
城隍似乎是跟我杠上了,一个劲儿的摇头。
“阎王教她三更死,你能留人到五更。这片地界当中,怕是也只有你具备这样的本事了。虽然你是用的相灵师之名,此时又开坛大行祭祀之礼,可我总觉得,此事与你脱不掉干系。除非,你说出另外一个大命数的人。”
“我……”
我没想到城隍会这么较真,一时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雾气之中突然传来了开门声,接着是浓郁的嘲讽之音。
“既然你知道有大命数的人相助,为何还要咄咄相逼呢?”
“难道,你就不怕有人拆了你的城隍庙,砸了你的城隍像?”
“就是,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