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满地清辉

谢清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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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颂恩从裴如初的房中出来,因为耽搁地久了,一时出门并没有看见宋押班的身影。

    她正四处张望,犹豫着该不该向此处的宫人询问,就已经有乖觉的内侍已经禀报了宋押班,没过多久秦颂恩便见着宋押班匆匆地赶来。

    秦颂恩见他神情有异,于是问道:“怎么了?”

    宋押班的神色似乎是一言难尽,鼓着腮帮子,欲言又止:“那顾某竟是个疯子,他说...他说...无人指使,只是因为闹鬼,他们害怕被鬼缠身,又怕上面责罚就不敢上报,简直荒谬!”自觉智商受辱的宋押班见着秦颂恩便有些出离愤怒,“这样的搪塞之语也能说得出来....”

    “那殷姑姑那边怎么说?”秦颂恩闻言也有些无语,因此追问道。

    宋押班怒气冲冲道:“接到下面人的回禀,我已经叫人看牢了殷氏。你若是不困,我们现在就一道去提审她!”

    秦颂恩忙摇了摇头:“不困,我现在清醒的很。”

    宋押班点点头:“行,为防夜长梦多,我们边走边说。”

    秦颂恩与宋押班并肩同行,因为靠的近了,秦颂恩这次都不必故意去看就能看清宋押班的耳洞。

    宋押班的个子并不高,与秦颂恩走在一起似乎还稍矮些,因此秦颂恩瞧得清楚,她左耳应该是打过耳洞,右耳却没有。

    大概是见秦颂恩看得太过明显,宋押班也反应过来,耳尖微微泛红,可是脸上神情却还是平静如水,他忍不住对秦颂恩解释道:“小时候身体病弱,家里的长辈听信游医庙祝的话,说当成女孩儿教养就能避过作祟之物,因此也被穿了耳洞。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爹的意思差不多就行了,所以最终就穿了一只。”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怅然,摇了摇头语气黯然,“罢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秦颂恩一想到他如今的身份,从前不过是穿一个耳洞家里就心疼地阻止,如今连男人都不是了....想到他从前肯定也有疼爱关心的家人,不知道后来遭受了什么样的变故竟然沦落到宫中做了宦官,虽然如今也是位高权重,风光无限的样子,但要爬上这个位置,谁知道遭受了什么...

    想到自己的疑心,害得之前一直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宋押班要将心底伤口刨开,秦颂恩不由地有些暗悔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又没有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可她自觉又是个口舌笨拙之人,不知道该怎么开解突然有些情绪低落的宋押班,正在踟蹰,就听见宋押班开口问她:“你呢,你倒是个女孩子,怎么不见你打过耳洞?”

    见到宋押班并没有怪罪自己,反而主动岔开话题,秦颂恩飞快地回答说:“其实说起来,我们二人小时候还是有几分相像呢。我家里是猎户出身,娘亲去世后,姥爷怕他走后,我无人照料,所以就充作男孩教养,从小就放养在山间......”

    宋押班似乎是并不知晓秦颂恩的过往,听完秦颂恩的话微微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秦颂恩并不觉得自己的过去有什么丢人现眼的地方,便大方地同他说了。得知了秦濂竟是这样的小人,宋押班似乎也有些意外,随着秦颂恩的讲述他原本一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逐渐流露出各种神情,只是他似乎很久没有做过表情一般,五官瞧上去竟有些说不出的变扭。

    但秦颂恩之前因为老盯着他的耳洞看,害得宋押班要自揭伤口出来解释,因此这一次秦颂恩自述时并没有特意去往宋押班脸上瞧,便错过了这些细小的表情变化,但夜色那么黑那么浓,即便秦颂恩真的往宋押班的脸上看了,估计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两人一路聊着一路往前走,深夜的宫中寂静无声,秋夜里的凉已经逐渐像是严冬,冷风一阵吹过,叫秦颂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押班瞧见了,挥了挥手就有跟随的小太监不知从哪里取了大氅过来,或者是之前就已经备下的?

    宋押班没有说话,只是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又抖了抖,细心地给秦颂恩披上,抬手还顺便替她扣上了大氅的鎏金压领。

    秦颂恩一时倒不觉愣了下,上一次这样体贴地为她披上大氅的还是靡星,那日匆匆一别竟是如隔三秋。

    自己入了宫,又连绵不断地遇上那样多的人那样多的事,似乎也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

    如今若不是知道宋押班的身份,饶是秦颂恩也免不了多想,他这样的举动是做什么呢?

    这个....秦颂恩一时有些局促,这个宋押班从见面初就对自己似乎有些特殊,一路上有极为照顾。在太医院里,人人都瞧不上,看不懂她的举动时,就唯有他一个人站出来默默地同自己一起寻找线索。

    一路上又是多加照顾,刚才在裴如初的值房里,裴如初自己也说,若是早知道她是为了这样荒唐的念头,他肯定不会听从宋押班的劝解抽空见自己一面。

    宋押班对自己是不是有些好得过分了?

    被冷风一吹,秦颂恩打了个寒颤......

    虽然她不是一个颜控,但要是让她和一个太监发生点什么...这个也似乎有些重口味了啊...

    她从后世而来,原本对着宦官不带有色眼镜,也愿意平等相处,可是如今一想宋押班似乎对自己有些好得过分了,如裴如初那样对自己处处瞧不起反倒是正常些。

    可是宋押班并没有明示什么,一切也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秦颂恩倒有些踟蹰,手里捏着大氅的边儿,只得先谢过了。

    然而她的故事业已经讲完,谁知道宋押班听了却露出了同仇敌忾的表情,恨恨道:“从前在宫中只听说过秦大人一表人才,事主尽忠,这一次绊倒曹烈那个匹夫甚至不惜大义灭亲,没想到竟是拿起子小人,倒是差点被他蒙蔽过去了。”

    秦颂恩抬头,见着宋押班似乎是深情款款地望向她:“你从前吃了那么多苦,却不怨天尤人,反而细心筹划,为你娘挣回了诰命,可见老天爷还是有眼的,如今苦尽甘来,你娘和你姥爷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为你高兴的。”说道这里,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背手望向皇宫正殿,长长叹了一口气。

    秦颂恩刚有些受不了宋押班望向自己的表情,正苦于自己口拙不晓得该说什么,就见着宋押班已经转过身去,眉眼间也带上了点郁色,刚才那什么含情脉脉的注视似乎是自己错觉,秦颂恩愣了愣,宋押班便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大步往前走去。

    秦颂恩一时落在后头,见着宋押班的背影,月色落在他身上,油靴踩过铺面月色的青砖地,朱红的曳撒下摆撩起一连串弧度,徒留满地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