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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留在咖啡厅的时间增加了很多。
周爽果然每天下午来听林明音唱歌。有时只听几首,喝完两杯咖啡就离去。也有的时候,静静等待至明音下班,一起去吃饭,这种情况下,明音只会唱到傍晚七点,晚上的节目改由四人乐队纯演奏。
只要周爽在场,我都会在场,我担心会有事情发生。
1920在河南,并不是周爽的地头,我担心会发生意外。
这天来了两个新客人,他们的样子一点不像是来喝咖啡的,他们占据了最角落光线最阴暗的桌子,一杯杯喝着威士忌。面目平静,但目光闪烁,并没有好好听台上的表演,只是盯着客人进出的玻璃门。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我进门的时候,也给他们的眼睛盯了一下。我立即知道这两人来意不善,那是打手的目光。
我坐回我的御用七号桌,照例一杯蓝山慢慢品。今天有事发生,只是我还没拿定主意,先决定旁观。
今天周爽一定会来。
从林明音期盼的眼光可以看出来,她一直对着玻璃门唱歌,眼睛亮晶晶的,根本没有留意到那两个不速之客。
下午三点二十五分,周爽出现了。
以他的老练,一进门立即就发觉有异样,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坐到11号桌上,遥遥向小刘打个手势,小刘走了过来,一切照旧!
不一会儿,小刘端来了饮品。
这周爽似乎是个博爱者,他每次喝的东西都不尽相同,有时是蓝山咖啡,有时是爱尔兰的,有时来杯血腥玛莉,最奇怪的有一次他要喝加盐的矿泉水。这也许是他的职业习惯,他的饮食爱好变化多端,也就避免了敌人在他吃的东西里面下药。
今天小刘捧来一杯白色的泡沫。
我差点晕厥。
那是一杯云尼拉冰淇淋苏打。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会喝这腻答答的饮品。
周爽拿起杯子,遥遥向台上的明音一举。
台上的人儿眼睛瞟过来,比蜜更迷醉,笑容在瞬间点燃。
两个人的视线交缠,似乎已经容不下外面的任何事物。
偏偏有人横加阻隔。
那两个坐在一角的家伙突然围住周爽的桌子,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周爽的目光缓缓上移,投在其中一个高个子身上:“什么事?”
“小子,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你知道这是谁的地头吗?”说话的是穿T恤的矮个子,他黑T恤的胸口印着一个蓝汪汪张开血盆大口的狼头。
“我跟你们一样,都是这里的顾客,你们付钱,我也是,甚至比你们付得多,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高个子突然将手按在桌面上。
他五指叉开,食中无名三指各套着一个铸着倒勾的钢指环。
一看就知道,这是最狠的一种打斗指环,如果对方不幸被他击中,一发一收之下,脸颊会开花,立即破相。
矮个子则把手插在T恤下摆遮着的宽脚牛仔裤里面,似乎紧紧握住了什么武器。
台上的明音似乎也意识到气氛的紧张,唱得骤然急促起来。主音吉他手小吉几乎跟不上她的节奏。
周爽淡淡说:“听说林老大手下两个新进的好手,一个铁拳无敌,一个擅用飞刀,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硬手,是你们么?”
矮个子面露得意之色:“不错。”
周爽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想怎么样?”
“林老大吩咐我们,要你立即消失,这次只给你留点记号,下次就拿你的命!”
“到外面去行么?”周爽居然忍气吞声。
矮个子看看高个子,高个子的脸上没有表情。
周爽看着高个子:“我不想让我的朋友看到。”
矮个子呲了呲牙,大咧咧地:“也好。”
高个子却冷冷说:“不行!”他初次开口,原来嗓子甚是难听,就像生锈的铁器互相磨擦,每一个字都让人恨不得掩住耳朵。
他偏偏还放慢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一离开这里,你就会作怪,当-我-不-知-道?”
他突然将手按向周爽的肩头。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清清楚楚的叹息。
所有的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周爽手里的饮料突然飞起,像长眼睛似的打向矮个子的面门,他的肩头一侧,高个子的手就搭他不到,他突然站起,臀下的椅子飞了起来,笨重的靠背仿皮椅子就像一个苍蝇拍一样轻盈抡起,快捷无伦地拍在桌面上,“喀”一声大响,高个子原先放在桌面的一只左手已经被拍个正着。
高个子大叫一声,抽出手来。
这一下亏得他有三个钢指环护着,不然怕不废了他那只手。
那边矮个子挡开玻璃杯,却教杯里的泡沫撒了一眼,慌乱之中,双手飞刀连发。
“夺夺夺夺夺夺夺”,一连七声。
七柄飞刀全教周爽再度抡起的“苍蝇拍”吃住了,“苍蝇拍”一停住,可以看见上面除了插入寸余的飞刀,还嵌着三个明晃晃的指环,刚才那一拍之下。高个子虽然保住指骨不碎,可拼命一收之下,只能放弃了那赖以成名的三枚钢指环。
周爽冷冷说:“这椅子不能用了,赔了再走。”
高个子右手握住仍然发麻的左手,脸色铁青,矮个子抹去脸上的白泡泡,才发觉局面已经被别人控制了,眼睛转了转,掏出钱来放在桌上,拉着高个子就走。
走到门口,高个子还回头来恨恨盯了周爽一眼。周爽却似浑然未觉,再次招呼小刘,这次他要的是解渴的德国黑啤。
林老大又怎会容忍这样丢脸的事情?
是以在第二天,我发现周爽又再度出现在1920,而且居然也没有带其他人来的时候,我开始怀疑这小子胆生毛了。
台上的明音有点感动又有点担心,周爽则以目光安慰她。
情人的安慰和鼓励是最好的良方,明音显然暂时放下心,开始她的首本名曲――《红豆》。
歌曲唱了一半,康柏推门进来,坐在周爽一桌,我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情况果然如我所料,连贯进来的七八个人看上去都不是善类,他们分布在11号桌的周围,形成包围圈。其中离11号桌最近的正是上次被冰淇淋苏打泼眼的矮胖子。
进来的客人还络绎不绝。
最明显的是后来走进的人找不到桌子,侍者小刘上去道歉的时候,他们就抱着手站在玻璃门附近,说是可以等位子,摆明了是要封住门口。
我暗暗想:林祥熙今日会不会亲自出头?不过我想他不会,因为他女儿在场。
台上的明音明显感觉到不妥,匆匆一曲唱罢,就急着下台要了解情况。
她经过四人乐队的低音贝司手身边时,那一直低着头,让长发掩住自己模样的贝司手突然伸出手来,紧紧匝住了她的脖子。
林明音只来得急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给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住了。
事出突然,周爽跟康柏都站了起来。
周爽沉声说:“你们要的是我,放开她!”
贝司手抬起头来,露出长发下的脸,他狞笑道:“你们自缚双手,放弃抵抗,跟我走,你们老老实实去见我们老大了,我就放了她。”
他根本不是原来的贝司手,但装得实在相像,连乐队的其余三人也没注意到,也是因为刚才一直没有轮到他弹奏,他只是低着头装调试贝司。台上诸人都给台下的紧张形势吸引了注意力,居然没有注意到人是什么时候给调包的,给他蒙混过去。
这时我严重自责,暗暗责备自己怎么可以犯这样的错误。
只是,我有点搞不清楚,这些人不是林祥熙的手下么,怎么胆敢劫持她的女儿?
我趁没有人注意我,身子悄悄往桌子底下滑去。
周爽冷冷说:“让我跟你们走可以,你跟我一块走,我要亲眼看见你没有伤害她。”
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台下的我。我在桌子之间潜行,垂下的白桌布掩护住我的行动,我悄悄往台上潜去,希望可以暗中救回林明音。
那假贝司手果然摇头,“我不会跟你们去,我在这里等你们,外面全是我的兄弟,你只要跟他们一起去就是了。”
他似是嫌长发麻烦,不耐烦的将手一扯,把头套扯下来扔到地上。
周爽黑着脸说:“你居然跟我讨价还价……”眼神一亮,他已经发觉我向假贝司手背后掩去。
假贝司手发觉他神色有异,向我这边盯来。
我立即扑出,手掌用力推在他肩膀上,他无法抵挡,被我推得直撞向台板。一招之下,我抢占了他的身位,扶住了重心不稳快要摔倒的林明音。
可是变故骤生。
我们正要站定的同时,守着桌子的矮胖子忽然向这边射出三柄飞刀。
看来势,他计算得非常精准,明显目标是向着正要扑上台的我和劫持着林明音的假贝司手。
可是,在他出手前的那一刹那,台上的局势已经有了明显不同的变化。
我已经扑上去了,原来对付我的那柄飞刀明显会落空。
而假贝司手被我打倒,原来招呼他的那两柄飞刀,一柄落空,一柄则对准了这时刚刚站稳在原来贝司手位置上的林明音。
我听见矮胖子在台下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唤。
电光火石间,我揽住林明音转了个圈子,那飞刀,射入了我的右肩。
台下怒叫打斗声连连,周爽与康柏已经出手了。
我这时才肯定那假贝司手原来并不是林祥熙派来的,他只是浑水摸鱼,想绑架林明音。
如果这次让他得手,这就是林明音此生遇到的第七次绑架了。
林明音看见我手臂上迅速渗出来的鲜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可怎么办才好?我,我送你去医院。”
我痛得冒冷汗,却仍得在小女孩面前装没事:“不要紧的,等会儿血止住了就没有事了。你留在我身边,不要乱跑,下面很危险。”
后面本来惊呆了的剩下的三人乐队,回过神来,七手八脚找布片给我包扎。
不过是短短十分钟时间,台下的两人已经料理掉了大部分的敌人。
周爽冲上台来,问:“明音你没有事吧?”
明音急得要哭的样子:“我没有事,可是顾姐姐……”
我连忙说:“我没有大碍,这里并非久留之地,周爽你快送明音离开。”
林明音坚持:“我们先送你上医院。”
康柏这时料理完最后一个敌人,也走上台来:“让我送她去医院就好了,你们两个先走。”
周爽也说:“不错,先把焦点转移,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顾小姐。”
林明音这才依依不舍地同意离开,走的时候又回头看我一眼,神情非常留恋。
我忍不住叹息:“这个女孩子也算命运多谶,怎么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都教她遇上。”
康柏闷声说:“你又强出头干嘛?这次可好,还受了伤,我怎么向老哥交待。”
我十分诧异:“喂喂,你说的是什么话,她是雇主要我保护的人,这是我的职责!”
康柏没再出声,开始咒我:“看你这次要缝多少针,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九,看你足有一个月不能用胳膊。”
实在不知道他在跟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