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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行驶着一艘华丽的大船。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倚在船舱里看书,她头发乌黑,素衣玉手,容貌美若天人。
书本终于翻完了,她将书盖在脸上假寐。
为了弄清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她可太费神了。
侍女谷雨走进船舱,轻手轻脚将她脸上的书拿开。
书扉页上写着《俏书生与大将军的二三事》。
“公主可要躺下睡会儿?”
连城懒声道:“睡不着,我们还有多久靠岸?”
“回公主,袁将军说后日靠岸抵京,公主府陛下都命人布置好了。”
连城的小脑袋突然一歪,神色颓废厌倦,反正话本也看完了,不如跳进水里,与屈原作伴,端午节时,或还有人扔粽子。
谷雨看出不对,“公主,你,你那个该不会是又发作了吧?”
“嗯,在你说第二句话时。”
谷雨慌了:“.......啊,竟偏偏赶上这个时候?我们后日就到京了,陛下肯定着急见你。”
霜降走进来,“你别吵公主。” 她上前给连城捏肩膀,“公主别担心,尽量控制便是。”
连城苦笑,她自认是正常人,但从五年前起,她每年总有一段时间会情绪失控,无比厌世。
最麻烦的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什么话都往外说,不说会憋死。
持续过程,短则三五天,多则十来天,出现之时也不固定,令人防不胜防。
好在连城心思既不歹毒,也不很龌龊,这几年来最多闹些笑话,没出过什么事。
***
京城,宫殿巍峨庄严。
皇帝脸上满是怒气,他将一沓折子朝跪在地上的太子砸去。
太子不敢闪避,额头上立时划出红痕。
“蠢货!看看你办的事!作为太子,你竟让人牵着鼻子走?”
皇帝气得胸口起伏,“朕今日若不罚你,你还是不长记性,来人,将太子——”
旁边有一男子求情,“陛下,此事不全怪太子。”
皇帝更生气,“对,还有你,朕就将你们一起罚了。”
太子刚要说什么,席公公小跑进来,他满脸喜色,“陛下,公主求见,在殿外等候。”
皇帝斥道:“你没长眼?朕正忙着,谁都不见!”
“陛下,是连城公主啊,她刚到京中!”
皇帝慌忙从书案前绕出来,他走得太急, 险些摔倒,席公公忙扶住他。
“是朕的连城回来了?快,快让她进来。”
他等不及走到门口张望,满脸殷切期盼之色。
太子也扭头惊喜道:“是孤的六妹回来了!”
谢寂从来没见陛下如此失态过,连城公主?是那位元后所出的公主?她从江南回来了?
席公公很快领着一位少女进来。
她身姿如修竹般,身着鸦青长裙,脚踩木屐,从谢寂角度,只能看到她玉琢般的侧颜。
她对皇帝行跪拜大礼:“连城拜见父皇,父皇圣安。”
皇帝忙伸手扶起她:“......好,好,起来让朕看看。”
他顾不上擦眼角湿润,“五年不见,连城都长成大人了.......朕实在高兴,哎......”
皇帝激动到哽咽,再无半点君王的威严。
太子也很激动:“六妹,你长得真高......还记得大哥吗?”
他长相俊美温和,但跪地扭着头,样子不甚雅观。
连城平静道:“大哥,你别跪着与我说话,起来说话。”
太子觑向皇帝,皇帝不发话,他哪敢起身。
皇帝拂袖:“哼......起来吧。”
太子松口气,他站起来欢喜道:“父皇一直念叨你,没想到你今日就到了,早知道大哥就去城门迎你。”
连城缓缓转过脸来,谢寂看清了她的长相。
公主巴掌大的脸清透无暇,眼睛漆黑明亮,像是西沉星河,嘴唇如春樱般鲜润,殊色无双。
皇帝愧疚道:“好孩子,父皇这些年都没去看过你,国事繁忙,实在——”
连城此时情绪厌倦到极致,再也控制不住。
“父皇不必自责,其实女儿想老死在江南,若非父皇传召,我才不回来。”
“看大哥的样子,跪了许久吧?脸都白了。将来父皇也会这般罚我吗?”
皇帝急了,“说什么胡话?朕哪里舍得罚你,疼你都来不及......你信上说,有时会读书到三更,别太——”
连城实诚道:“女儿那是看龙阳话本......其实我困得眼睛都不睁开了,但为了弄清男人之间怎么行事,硬是熬了一宿。”
“看了几十本香艳的,总算是清楚了......男子之间的花样还挺多。”
“咳,咳......” 。太子拼命咳嗽。
“哦对,本来想给你们带些特产,但最近看话本太入迷了,来不及准备。”
她从怀里塞出一沓银票:“女儿就折现给父皇。”
皇帝:.......
太子:.......
一旁的席公公看着银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连城不管,将银票放在案几上。
太子悄声道:“六妹,你,你......”
连城破罐子破摔,又从怀里摸出一些银票给他。
“本想在京中买点南方特产骗大哥,这下露馅了......喏,你拿去和太子妃分,至你的侧妃侍妾,我就顾不过来了。”
她嘟囔着,“男人妻妾多了会很麻烦, 我是说,会让准备礼物的人很麻烦。”
太子:......孤也没多少妾室吧。
她扫向谢寂,眼睛瞬间一亮,“这位是?”
此人剑眉星目,身如玉树,风姿绝伦,是话本上都形容不出的美貌。
太子忙介绍:“他是太常少卿,名谢寂,字未眠。”
谢寂对连城一礼:“公主殿下。”
连城眼神更亮,“陈郡谢氏,谢寂?”
她的厌世感突然冲淡了些。
“据说谢氏嫡子,幼年便与冯氏女订亲,前年冯太傅犯事,被判抄家流放。”
“抄家当天,谢寂亲自上门退婚,冯小娘子哭晕在他怀里,可此人郎心似铁,全然不顾以往情分,执意退婚。”
谢寂神情温雅,从容听着。
“他退婚后,小娘子们都想解开他的腰带......但他只爱冯小娘子,奈何斯人已嫁。谢寂心生悔恨,直到如今,他还是孤零零一人,就同他的名字般,晚上寂寞的睡不着觉。”
这种秘闻,私下议论,远比不上在当事人面前说来有意思。
刺激,太刺激了!
就是谢寂一脸事不关己,他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