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案第三十一章 人头滚到了脚下

一剑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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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阳景断案,假想先行,先假定情节再逐一求证,自打16岁入西厂以来,想办的案子还没有居于人后的情况。

    他自认为这案子他已经断得够神速了,甚至无头女尸的身份也还没送到楚府去辨认,只是出了个大致猜想……没想到大理寺比他还更上一层楼?

    半晌,顾阳景想起一人。

    “大理寺就皇妃失踪案,同昭雪坊联系过了?”

    “这个奴才也不知。不过大理寺捎来的信函是说,倘若东西厂不愿意协助转交相关案宗,也无妨。”

    “但还请督主记得把沈御史一干人等放了。说大理寺有充足的证据表明,第一案发现场在临江仙,不在西江月。沈御史等人早就洗清了嫌疑,今夜是中元节,还望督主不要耽误各位大人家里吃团圆饭……”

    小太监说完,颤颤巍巍地抬头,偷瞄自家主子的情绪。

    还好还好。看上去还比较平和。

    信函上的话,更难听的还有,他都算是委婉转达了。

    顾阳景也知晓这封信必定是顾南天亲笔写的,因此也懒得打开看。

    “你帮我也提笔写一封。就说本督乃当朝正一品官,三品级的小官就不要妄图指点本督做事了。”

    “奴才遵命。”小太监领了旨意,默默就退了出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督主这回复大理寺少卿的语气也真是不客气。

    督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指着鼻子骂谁就可以骂谁,但他们可不敢做这等僭越之事,还是赶紧出门,琢磨琢磨恰当用词去了。

    东厂地牢。

    今夜是团圆夜,除了因杀人、贪赃等一众罪行被判流放的兵部尚书陈耒,其他五名大臣都待在同一间牢房里。

    “唉——”

    “唉!”

    “唉!!!”

    五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人,抓着栏杆,望着牢房顶露出的小天窗,唉声叹气。

    哪怕那个窗子再小,都能看得见外面圆月皎洁。

    今儿个可是中元节,吃团圆饭的日子。他们几个,又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饿。”工部尚书开口说道。

    “这不是有天窗吗?你看着窗子外的月亮,像不像大饼?你就想象自己在吃,望梅止渴懂吗?”礼部尚书提议道。

    “我看不见。能近怯远。”

    翻译成现在大白话就是:近视!

    “你就是怯远,也能看得出来那是个圆饼啊?你继续看,像不像葱花大饼,蒜香的,油炸下去,外焦里嫩,香味扑鼻……“

    “好像有点像……”

    “对对对!就这样联想,那表皮金黄酥脆,香气鼻端萦绕,那一口下去,又嫩又软,舒滑爽口,满口余香……”

    礼部尚书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老朋友肚子直接响了起来。

    “咕——噜——”

    “何尚书说的太好了,搞得本官更饿了。”工部尚书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委屈巴巴。

    礼部尚书干脆翻了个白眼,“让你平日里吃那么胖!你看看我们沈御史,这么瘦,一点也不会喊饿。”

    说着,两人看向了沈五何。

    只见沈五何两眼一翻,露出眼白,整个身子往后倒了下去——

    “沈大人!”

    “我的老天爷!”

    “沈御史饿晕了!”

    四人连忙凑上前去,四人八手,一团乱哄哄中,终于把沈五何扶正了。

    “老沈啊!你没事吧!”几人忍不住都红了眼眶。

    他们真的是太难了!在大金就想当个浑水摸鱼的饭桶怎么就这么难!

    就在几人愤愤不平的时候,楼上的门突然打开了。

    迎着门外的光,看见顾阳景及东厂一众人都走了进来。

    只见顾阳景亲自匆匆下了楼,然后走到了牢房前。

    顾阳景拿了钥匙,亲自帮众人开了门。

    “诸位大人,真的是抱歉,阳景最近太忙了,把诸位大人给忘记了。”

    众人也不知两厂总督这搞的是哪一出,但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品官,保不齐还是未来的主子,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走常规之路。

    也就是拍马屁!虽然狗,但是稳!

    “殿下忙那是应该的,我们几个正值壮年,牢里就待几晚而已,没啥事,熬得住。”

    “对对!熬得住!”

    礼部尚书说完,又觉得沈五何这副饿晕的样子,不太有说服力,连忙把他摇醒。

    “沈大人,快醒醒,殿下来了。”

    沈五何被人晃得难受,朦朦胧胧间,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后,也赶紧起了身。

    “殿下。”

    他想给顾阳景行礼,但无奈实在是头昏眼花,低下头的那一刻,身子差点没站稳。

    结果居然被顾阳景,也就是堂堂的两厂总督给扶住了。

    能让当今皇子扶自己一把,沈五何感觉自己明天可以直接去东街口买个彩券。

    倏尔,连忙鞠躬,“只怪老臣这身子实在太差了!谢谢殿下!”

    顾阳景倒没有说什么,仍然保持笑意。

    但顾阳景这人,长得太凶了,笑起来也像阎王。搞得几位大臣心底里七上八下的。

    这五皇子究竟搞的哪一出!把久经官场的几个老狐狸都给搞蒙了。

    “我本来是想请几位大人吃饭,给几位大人赔不是的,但又想到今天是中元节,就不好耽误诸位大人和家人吃饭的时间了。”

    “我给诸位大人准备了点礼物,切莫因为这几天的事,计较我的不是。”

    “诸位大人要不介意的话,我送诸位出东厂吧。”

    这两厂总督又是道歉,又是亲自送几位大臣出牢狱,搞得他们心里想发火,但又觉得发火不起来。

    这就是21世纪人常说的“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职场pua大法了,可惜彼时来自21世纪的沈五何,因为太饿,实在没能辨别出来!

    他满脑子只有:饿!想干饭!

    以前没来过东西厂接受酷刑。现在想来,难道东西厂对待无罪安然释放的大臣,从来都是这么和善的态度吗?那这位五皇子着实是把人心研究得够透的。

    几人虽然狐疑,但也只能接受了。

    一来,人家是皇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二来,五殿下送的礼确实贵重。

    ……

    西厂前脚给将军府送去一具无头女尸,大理寺后脚又给将军府送去一颗人头。

    尽管那人头和身子,早就多处损毁,但知女莫若父母,楚中琅夫妇一眼就认出了该具尸体,还真就是他们唯一的爱女,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楚婉芸。

    楚中琅父母一夜恸哭,楚将军府第二日就举行了丧事,素车白马,哀乐齐鸣,十里长街满是吊客。

    既然女儿已死,楚中琅觉得愧对二皇子的厚意,便主动提出等陛下南巡回来,要取消婚事。

    然而顾星尘却说自己早已情根深种,执意娶楚婉芸为妻。

    于是,盛元历四十年七月十六,楚婉芸入葬当天,二皇子府也举行了丧事。

    富丽堂皇的二皇子府,以正堂为中轴线,一边结红彩,一半挂白布,红白喜事同办。喜乐和哀乐交织间,将楚婉芸的牌位请进了二皇子府。

    那场景想来也是够诡异的。

    二皇子成亲当天,沈莺莺一些好友,诸如大理寺寺正、顾南天等人,都有来昭雪坊看望她,个个打着闲来无事看好友的名头,实则就是担心她的情绪。

    毕竟沈莺莺和顾星尘之前的暧昧,那都是连当今圣上都会问一句“我要不要给你俩赐婚”的程度。

    “闺女,你当真没事?”

    见自家老爹都不相信自己,沈莺莺掀了掀眼皮。

    “爹啊!我和顾星尘都八百年前的老事了,能不能不要再提了。老扒我黑历史,您老觉得很开心是吧?”

    “老爹我也是关心你,担心你难过。”

    沈莺莺被这话逗笑了。

    “我有啥可难过的?难过他新婚之夜死老婆,洞房花烛掀开红盖头,结果发现老婆没有头吗?”

    “那我还确实挺难过的。替他过的这么扭曲而难过。”

    明明压根不认识楚婉芸,却为了收买人心,为了确保楚中琅会效忠于他,活活把自己演成这么一副苦大情深的样子,真够变态的。

    见沈莺莺都说没事了,沈五何也不再纠结。半晌,从屁股兜里掏出了一张东厂盖章的归还条,递给了自家女儿。

    “五皇子给的道歉礼,说寄存在昭雪坊库房的名物,老何我可以随便要一个。”

    沈莺莺看着手中的归还条眨了眨眼,又来一张??

    这个顾阳景是猜到本仙会用障眼法鱼目混珠,只出借假物,所以才让这么多大臣到昭雪坊随便来取吗?

    不不不,不能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家。人家虽然是阉人,但也是正直之人!应该就是为了向诸位大臣交好吧。

    那本仙是给真的还是给假的呢?要是给假的,以后出了纰漏,等于顾阳景丢面又丢人情!

    沈莺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认识顾阳景不到几日,那家伙已经多番利用自己把自己当工具人的事。

    嗯!就决定出借假的!

    沈五何见她那样,摆了摆手,“我可是你亲爹!你别拿假的忽悠我!”

    “知道了。”沈莺莺扯了扯嘴角,将归还条放置在红烛之上,很快字条就烧没了。

    紧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簿子,翻到了督主府那页。

    昭雪坊帮人寄存物品也不是第一回。名贵的、历史悠久的物品因为储存时间长,吸收天地精气多,很容易就有鬼怪附着在上面。

    相反廉价的穷东西,鬼都不爱搭理。

    沈莺莺每次帮人驱鬼后,为了屋主身体着想,多少都会扣留一些物品。不过像顾阳景这种被扣留这么多的,还是非常少见的。

    这不废话嘛!像他这种身上缠了一百多只鬼都还没挂的,简直是奇迹本身!

    等等,难不成顾阳景是未来的人皇?沈莺莺心底里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要是这个阉人皇子以后真当了储君,那本仙以后可要对他客气点。

    人间称帝者,死后会自然成神。倘若顾阳景真当了人皇,未来去天界当神仙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看在本仙多次救他的份上,为本仙预留一个编制。

    就在沈莺莺琢磨的时候,一阵风起,屋子里的烛火全都灭了。

    “怎么回事……”沈五何看着乌漆嘛黑的屋子,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又一阵风来,屋子里的烛光又都亮了起来。

    “骨碌——”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柳如是的人头滚到了两人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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