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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松静就派小宫女往三人处传话,太康宫召见定于辰时,三人衣饰皆由各人自配,他人不允插手,所缺之物皆可向松静处报备。
这消息一来,周茯苓已有些惶恐,以她的见识如何能猜出太后的喜好,明月也吃不准,若依族中长辈来看,自然是温婉娴静最好,可依能临朝摄政的当今太后来看,说不准活泼热烈才能得她喜爱。
明月和周茯苓私下说了几句话,最后都认为不出挑为佳,便与平日打扮差不太多。出门遇见胡雪薇,只见她头戴步摇,姿容靓丽,双目灵动似能达意,今日才知她模样好看。
胡雪薇显然心情很好:“怎么样?这个步摇好看吗?”
周茯苓应:“好看。”
胡雪薇抬手摸了摸,道:“自然好看,不枉费我在那儿挑了许久。”
明月忽想起二嫂杨如意了,那盒首饰终究不曾带入宫闱。
前几日的授课中姑姑们曾提及,大梁后庭不讲究前朝规矩,步摇、华胜后妃皆可戴,不一定要至主位,除了皇后所着的正红,其余偏红也没有讲究。只是人情往来,后妃们都心照不宣的不愿在高位面前出风头。
可胡雪薇是谁,才不讲究人情,明月便也笑答了一句:“好看。”
这边松静见三人皆至,便引路往寻芳殿外去,后头忽传来一句:“姑姑,请稍等。”
原是赵娰来了,小姑娘手里握着一把杏花,如今已是暮春,也不知她在哪寻来的。赵娰向姑姑行了一礼,随后示意明月低头,明月不明就里,看了眼松静,见她不曾制止才看向赵娰。
赵娰从手中的一束花中挑了几朵,替明月戴进发髻,笑道:“这才是正好。”又对松静道:“多谢姑姑。”
松静这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赵娰出身上佳不好得罪,二来赵娰日后不入宫闱,这宫里的规矩自然拿捏不了她。
周茯苓见了,暗道往日只知松静姑姑长袖善舞,铁面无私,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胡雪薇则是没什么想法,不过是几朵杏花,哪比得上她精心的打扮。
待赵娰离去,四人才重又上路,松静心里卡着时辰,到太康宫时距离辰时还有一炷香,太后娘娘召见,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而里头回话也快,出来说话的是一个宫女,约莫十八九岁:“娘娘有喻,请姑娘们进去罢。”
松静应是,退至一旁不再说话。
明月和周茯苓对视了一眼,三人并排入了内室。甫一入内殿便觉气氛严肃,叫人不敢说笑。
三人各自依这段时间学的规矩见礼问安,等了许久都不曾听见叫起,反倒是一个年轻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娘娘。”
姜太后这才叫起。
明月起身时匆匆看了一眼,原来太后下首还坐了一个年轻女子,衣着宽松,似有几个月身孕了。估摸着就是那位宫女出身的肖充媛了。
肖充媛脸色带着浅浅的笑意,气度柔和,开口问询:“不知哪位是胡氏?”
胡雪薇上前半步再次见礼,姜太后目光落在胡雪薇发髻中不断摇晃的步摇之上,忽道:“步摇不端,如何侍君?”
明月心下一惊,这和当日姜皇后殿选时说的那句“无规无矩,逐出宫闱”何其相似!
果不其然,当下就有大力嬷嬷上前架住胡雪薇,送走了。
太后这才看向剩下二人,道:“孤赐你二人才人位,且去。”
这一场召见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过去了,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想逐人和赐位。外头的松静见三人一人被拖走,剩下二人不过片刻又出来了,面上也很古怪,只是道:“姑娘们随我回去吧。”
明月和周茯苓心思各异,行至半路,忽有一宫女在路边等候,道是贤妃娘娘邀明姑娘说话,三人抬头看去,任贤妃就在不远处的亭中喂鱼。那宫女又道过会娘娘会派人送明姑娘回去的。松静这才领着周茯苓先行一步。
明月走近亭子,任贤妃放下手中鱼食,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明月不解。
任贤妃神情莫名:“你这样好的才华,何必囿于深宫,天大地大,尽去得矣。”
明月这才明白为何任贤妃给的两人名单中,她和方初夏都不在列。只是任贤妃有些好心办坏事,明月是自己想入宫,而非逃避之人,便道:“多谢娘娘好意。”
任贤妃又问:“那个胡氏,是不是走了?”
明月点头。
任贤妃忽而笑了:“自古以来,神权居首,怎会让她长久。”
明月一愣,原来太后口中的“步摇不端”只是个借口,真正想消磨的是胡雪薇身上的“神名”,卧榻岂容他人酣睡,太后垂帘多年,今日能有“神女”出世,焉知他日不会有什么“神童”说当还权与君。
虽不知任贤妃为何要提点自己,明月还是承了她的情。
任贤妃将盘中鱼食尽撒进池中,起身道:“窈儿,你送明姑娘回去吧。”
刚才那位传话的宫女应声,引明月出亭子。只是二人只走了片刻,天上乌云就聚集了起来,有大雨将至之势,那个名叫窈儿的宫女自然没带雨具,可宫中后妃为防失仪,都不会快步行走,窈儿有心加快速度,又怕这位得自家娘娘青眼的姑娘生气,二人只能默默行走。
哒——
一滴春雨落下,明月抬头看去,宽广的皇城都被这片乌云遮蔽,再不见春日暖阳。
“明才人。”
这时候管明月叫才人的,定是刚才太康宫里的人了,明月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步撵在身后的宫道中,撵上坐着一人,正是那位肖充媛,肖充媛示意身边宫女将伞递给窈儿,道:“雨天路滑,才人慢行。”
见明月盯着自己看,肖充媛笑了笑:“等改日天气好了,再请才人一聚,快回去吧,莫染了湿气。”
明月急忙行礼道谢。
肖充媛又温温一笑,道:“不必多礼,”
待肖充媛离去明月才看向那渐行渐远的步撵,这深宫,似与话本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