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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诺·多里昂的童年,是没有光的。
他的爷爷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山贼,在他发家的那个年代还没有所谓的集聚地一说,除了圣树周围,迷雾之中的核心地带,环民对无主之地的秩序没有丝毫的上心。于是,在这片无人管辖的地带,他爷爷靠着打劫过路的前往神迹的冒险者发了家。他有了一笔横财,便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于是,那座现在已然是监狱但当年的本意是祠堂的建筑便被建造成功了,上面洗去血液做礼拜祈求,而下面则,则关押着等死的和等钱的人质。
亚诺的父亲亚诺爷爷最小的孩子,也是最懦弱的一个。在老爷子四十岁的时候,亚诺的父亲才诞生。按理来说老来得子本因更为宠爱,可在那一年,在各国代表的提议下,有思想的环民们开始思考起来关于集聚地创办的示意。一个山贼自然是抵抗不了历史进步的轨迹的,当看着这辆名为时间的马车向自己跑来得越来越快时,亚诺爷爷的每一个梦便再也无法得到安眠了。
这时候出生的他的父亲已经有了些许累赘的雏形了。但这个时候,老爷子还没有太过于关注这些事……老爷子只是以为他年纪大了,再没有那么充沛的感情了。他看着那个呱呱坠地的孩子,他再没有抱起来仔细端详的想法了。
这之后又是二十年。
集聚地一个又一个的建立而起让老爷子看不到他掠夺梦想的延续,他试着反抗过,但那似乎是在把自己向着火坑中推,只是在加速着自己的灭亡。而彻底让他认清这件事的,是大儿子和二儿子在对抗高卢正规骑士团的战斗中惨烈牺牲。那天的血蒙住了这个老杜林强盗的眼,从那天开始,他变得易怒而暴躁。
这时,懦弱的亚诺的父亲更是让亚诺的爷爷尽情将自己埋没在了愤怒之中。亚诺的父亲善良却软弱,他从不敢违逆自己的父亲,却对被父亲劫掠来的各路的探险者同情有加。在他二十年的成长路途中,他一直是最被老多里昂轻视的家伙。
“对于剿灭那些山贼,现在还在骑士团总指挥部里卷宗档案。我还记得最后的那一仗是在我入伍的那一年打响的……而最终的结果,是以我们的全面胜利结束的。”科西嘉看准时机插了一嘴道,“我相信,这次的行动一定也能像是那次一样,完全胜利。”
“在大公英明的战略安排下,我们会的。”众人向着大公行礼道。
“很抱歉我打扰了你。那么,亚诺,把故事继续说下去吧。”
“没是的大公,我也需要一个气口来缓一缓……现在,我来继续说吧。”
而在老多里昂愈来愈力不从心,总是无缘无故对着身边人发怒的时候,亚诺的父亲又干出了一件让他怒发冲冠的事。亚诺的父亲瞒着亚诺的爷爷与一位人质私通了……亚诺的父亲在那天趁着夜色放跑了关在地下室的亚诺的母亲,离开的通道,正是那条现在被泥泞所占据的通道。
那是亚诺的父亲这辈子最为勇敢的一次冒险。可在那之后,他便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老多里昂的速度快速而精准,但亚诺父亲带着妻儿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一批人马拦住了他们最后的去路。
但最终,亚诺的父亲还是跑了……他再没了勇气,软脚虾一样地举起了双手。然后,趁着众人不备,他就那样抛妻弃子,逃离这片地狱。
在那之后,亚诺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他和妈妈被关在了祠堂的地下……那是的祠堂下方,阴冷,潮湿,肮胀,但好在,爷爷并没有怒气冲冲地连饭都不给亚诺和他母亲吃。虽然是难以下咽的干粮,但终归是有,亚诺便也没有饿死。那是一段黑暗的时光,尤其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甚至于现在的亚诺有时还会在半夜沉浸在那毫无希望的噩梦之中。
时光荏苒,在亚诺十岁的某一日里,他的爷爷在祠堂内大宴将士。高卢的正规部队已经浩浩荡荡地来了,而这位做了一辈子强盗的老家伙,决定殊死一搏。
而就在这盗贼们欢腾的时候,亚诺的妈妈再没了呼吸。苦难和折磨终究是带走了这位半生悲惨的女性,而亚诺就只能那样躲在妈妈瘦干干的怀里,听着牢房之上传来的喧闹和欢腾,感受着石砖的寒冷和牢房的阴暗。小小的亚诺无法准确地说出他的心情,只有寒冷让他不得不裹紧自己的衣物,向着不再动弹的妈妈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牢房的的们被打开了。是老多里昂和几个手下。
老多里昂在那一天喝了很多酒。当他出现在亚诺的面前时,他的脸喝得通红。他身边的那个大汉抬着一个炉子,炉子上是小亚诺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烤肉。他打开了那间牢房的门,将炉子连带着烤肉一起放在了亚诺的眼前。他瞥了一眼角落的亚诺的母亲,随后很随意地向着身边的人招了招手,在没多说什么话,那具已然僵硬的尸体便被带了下去。
“你恨我吗?”老多里昂问道。随后吃下了一块肉。小亚诺便缩在墙角看着咽口水,没有回答。
“你该恨你父亲……他是个懦夫,他独自一个人跑了。”老多里昂提起酒壶灌了一大口,“你们的遭遇都是因为那个家伙的懦弱。”
虽然这样说着,但老多里昂眼神中对自己的怀疑却也淋漓尽致。他连自己都骗不了,但却想去骗一个孩子。
“你不要恨我,好吗?”老多里昂用夹子夹起了一块烤肉来递给了亚诺,眼神也似乎在祈求这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可以原谅他。
“妈妈去哪了?”亚诺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带着恐惧和疑惑。
“你妈……已经死了。”老多里昂并不打算委婉一些地去说这件事,他很直白地告诉了亚诺这个事实。但没还等亚诺对这个事实做出什么反应,老多里昂忽然暴躁地一拍烤炉站了起来,他的手也因此被火焰灼伤出了赤红色的印子。他莫名其妙地怒目圆睁着,不光亚诺,就连陪
同他的手下们也被老多里昂吓了一跳。
“不用管他了……”
时至今日,亚诺都没有明白过来老多里昂当时到底为什么会发怒。事实上,就连老多昂说的话,他都没有记得太清。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但香气四溢的烤肉放在这个十岁孩子的面前时,他也顾不上思考什么是死亡。在老多里昂和强盗们离开了之后,亚诺便小心翼翼地探过了炉子旁,再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最后,风卷残云般得狼吞虎咽。
在那之后三天,一群不认识的家伙将小亚诺从地下的囚牢里放了出来,亚诺第一次见识到了妈妈曾经说过的土地与鲜花,太阳和云彩。而在那时,他又问道:“我妈妈呢?”
这次回答问题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他按着亚诺的断断续续的描述寻找到了被仍在尸堆里还没来的及火化的亚诺母亲的尸体。他领着亚诺再次见到了他的母亲,死亡的意义也就此不言而喻。那个母亲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会喂自己吃饭,再也不会行动起来,这就是死亡,死亡便是这样的永远的离去。
亚诺感受到了一种愤怒,他拖着发育不良的身体离开了那个引他到此出来的士兵的身边,重新回到了那个地下室里。他看到了那个炉子已然放在自己呆过的牢狱中。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他将所有的愤怒都就此使了出来。他一脚踢翻了那个炉子,随后,抱着头,在那里哭了起来。
又三天过去了。在老多里昂的审判会上,曾经被这些强盗祸害过的人们纷纷冲进临时法院,见证这位老混蛋的下场。他们咒骂着,将怀里的石头扔向了老多里昂。而老多里昂也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任凭人群再怎么义愤填膺,他都纹丝不动,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小亚诺也在其中。那位士兵告诉他,站着上面带着手铐的他的爷爷是罪有应得……他的妈妈也是因他而死的。那位士兵给亚诺拾了一包石头,告诉他说,扔向他,给妈妈报仇。
亚诺看着被审判的老多里昂手中的石头坚硬得硌手。士兵说得很对,那个家伙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应该向着他丢石头。正当小亚诺准备这么做的时候,老多里昂移来了一个眼神。先是不解,然后,是不屑。
亚诺背着那让他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肉的炉子。而老多里昂的那一眼,又让他想起了那个晚上,母亲死去的那个晚上的自己,在干着什么呢?
小亚诺逃走了。他将石头扔了一地,逃走了,像他的父亲一样,带着耻辱逃走了。他即没有给母亲报仇,也无法舍弃那一晚他十年短短生涯中的唯一幸福。他小小的脑瓜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羞耻感,愧疚感在他逃跑的时候一同出现在了他的内心之中。
在那以后,他再没有用过那个炉子。他在高卢的南方找了份长工的工作,他不知道自己的爷爷是怎么处死的,一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一样。他没有心思娶妻生子,他将那个炉子扔出又捡回,他恨透了自己当时没把那把石子扔向自己的爷爷,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这样的胆小鬼。
直到有那么一天,他将那个炉子不知道第几次扔出家门的时候,一个女妖老头靠近了他。他告诉自己,之所以自己会痛苦,便是源于自己思维中的弱懦。前去幸福的国度霍尔塔姆的话,自己将不在为了此而痛苦……
但那又何尝不是个谎言。包着蜜糖的毒药让亚诺甘于沉迷于其中,将一切都寄托在那个虚无缥缈的幸福的国度和那个教宗口中能带着他们前往那里的神子。事实上,教宗曾经带着一批人在那荒野上的古塔之中消失了一夜,而那之后,只有教宗归来。同时,他还带来了神谕,之后再想前往幸福的国度,就必须找到顶着破碎光环的神子。
而直到那天夜里,当雁鸿将亚诺从死亡的冲击前推开的时候,亚诺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事实上,他一直明白着,哪怕亲眼所见,影教的教宗依旧是可疑的。不然的话,本可以作为那一批次前往霍尔塔姆的亚诺不会退缩。他的前半生一直如此,一直在逃避。所谓神子,不过是个有些特殊的环民罢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而当这位环民救了自己的命时,而这次,他也自然地再次想到了逃离……他不敢去面对这所谓的神子。
随后,亚诺向着奥托提起了俩次离开影教,而对方的恫吓让自己不敢再想着那个方向去想,他又一次地,惯性地选择了逃避。
“但我,不想逃了。”亚诺的声音颤抖着,显然还在为自己的决定害怕着,“我……我之所以会想要讲我的故事……就是因为,我逃了太多次了……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地相信这样的我的……”
“但我真的逃够了……我想,我虽然四十多岁了,但这却是我第一次,真正地面对自己该面对的东西。我不想再愧疚一辈子下去了……”
“大公怎么看呢?”阿米娅指指眼睛,笑着问道。
“亚诺先生,如果我们不信任你的话,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科西嘉将这位战士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我看得到,你的赤忱的真心……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在逃下去了,那么亚诺先生,你已经是一名战士了!”
“大公……”
就在这时,科西嘉的乌鸦忽然叫了起来。
“看来你要出发了……祝你好运,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