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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初。
萨瓦尔河跟班加罗尔的城墙一样,冻得瓷实。
河岸边的植被上附着白亮亮的薄冰。
密布的芦苇丛,一眼望去,苍茫不见边际。
这些芦苇的根部已经被冻牢,只剩尖顶还粘着冰霜,还在寒风中战战兢兢。
从北边吹来的朔风,越过几座矮山后已经被削弱了不少。
却也仍呜呜地呼鸣着,芦苇丛也在其侵袭下发出磨人的尖啸。
尽管这几天没有落雪,甚至还连续放了几天晴。
但天上挂着的这轮黄澄澄的圆盘,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给天地间的白色增添些光亮。
空气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格日勒图率领的东部大军,就驻扎在萨瓦尔河东岸边的这几个村庄里。
他们并没有越过萨瓦尔河,即便河面上的冰厚到足以过人。
村子里炊烟袅袅。
都挺进法瑞斯国境了,格日勒图等人也就不在乎什么生火会暴露行踪之类的。
眼下的情况就差贴脸了,还不赶紧吃两口热乎的补充下体力?
一口口大锅支了起来,牛羊肉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村庄。
格日勒图一行人围坐在屋子里,热气腾腾的手把肉就这么肆意摆在大盘上。
草原汉子吃肉谈不上雅观,毕竟谁要是太过拘谨,就会少吃一块。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撕咬和吞咽声。
这间屋子是其中一位村长的住所,虽然这么多贵族同聚一堂稍显紧凑,不过只是用来聚食议事的话也足够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这才开始商议起来。
赛罕台吉看向格日勒图,说道:“贤侄,这几日冻死的牛羊可有不少啊!”
格日勒图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棒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天寒地冻的,死些牛羊也是在所难免。还得庆幸这天气够冷,牛羊肉能保存上一段时间。”
一旁的塔尔古金沉声道:“鸿台吉,这次出行所带的牛羊,迄今为止已经消耗了不少。而且那些病羊都带在身边,若是再拖上一个月,就难办了。”
格日勒图一听,神情有些疲惫。
他曾下令过,从布伦纳城和四处村庄缴来的粮食先不要消耗,留在牛羊肉吃完后再用。
因为他知道,这种天气下,牛羊肯定会相继出现冻死的情况。
但直接冻死和受冻后病死还是存在区别的,后者并不能拿来直接食用。
这就需要那些经验丰富的牧民时刻关注来甄别。
现在,已经甄别出了不少受冻而病死的羊,它们被堆积在村尾的某个角落里。
至于格日勒图为何做下这个决定,还是他麾下一个小贵族献上的计策。
“古温毕勒格,你来说说吧!”
格日勒图看着角落中那个瘦弱的身影,说道。
此人一对鬓发黑白相间,显然已经有些年纪。
两手抓着个棒骨吸吮着,下巴垂着的长须上还挂着油腥。
见格日勒图点了名,他连忙起身,将手中的棒骨一丢,道:“禀鸿台吉及诸位大人,敬请放心。我这计非要用到这些病牛羊不可,且听我细细道来。
再过几日,冰河只要稍稍解冻,便可将那些劣民赶入河中……”
“你等会儿,古温……毕勒格。把劣民赶入河中?这天气,你是想弄死他们吗?”
呼斯麦掏出腰间的短刀,甩在古温毕勒格的脚下,继续说道:“倒不如我给你把刀子,拿去捅杀一番泄泄气。”
“呼斯麦大人,还请听我解释……”古温毕勒格捡起脚下的刀,双手捧着端给呼斯麦,言语间毕恭毕敬。
“将这些劣民剥去衣物赶入河中后,只需须臾间便可上岸,再让他们与病牛羊同住上一晚。如此一来……”
奥尔格勒眼中微亮,忍不住道:“如此一来,这些没了衣物的劣民必定饥冷难耐,不说生吃病牛羊肉,也免不了抱之,以皮毛取暖。”
“我料想的情况应该如此。”古温毕勒格点了点头。
奥尔格勒看着古温毕勒格,终于知道为什么格日勒图这次会选择听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小贵族了,实在是这计太过阴狠。
“这样一来,这些劣民与病牛羊一起同染畜病,弥补了病牛羊数量的不足。
染病的劣民若是因病而死,用回回炮将之抛尸班加罗尔城内。
等那时,我们便可拿下班加罗尔。”
赛罕台吉听完古温毕勒格的话后,皱着眉头看向格日勒图:“我还是对此存疑,病牛羊身上的病可不是无法医治的。
若是城中兽医精通此道,用各类草药、沸水遏制,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时间。”
古温毕勒格咧开嘴一笑,将牙缝间的肉丝暴露在空气中,笑道:“这些死去的牛羊和劣民,城中兽医要是有所察觉,或许会有办法抑制。
但一夜之间,不是所有人都会死去。若是有人苟活,那就再好不过了。
攻城时,他们拖着病身冲上城头,必定身虚体弱,难抗守军的枪锋。
喷洒而出的鲜血会让这些班加罗尔的守军也染上病,要不了多久,整个班加罗尔都会陷入虚弱。
守军的虚弱才是我们赢下此城的契机。
等进了城,把那些守军该消杀的消杀,该掩埋的掩埋。趁着还没扩散完全可以遏制住,处理得当的话,不会影响后续的入驻。”
格日勒图赞许地看着古温毕勒格。
导致牛羊受冻而死的病只是一种较弱的病毒,具有一定传播性,但实际上也不会很快置人于死地,并且也有医治的方法。
生食或是长时间紧密接触才会感染,造成感染者身体的虚弱感。
在战场搏杀的时候,活人的血液恰恰是士兵不可避免的存在。
刚感染时还看不出什么来,但只要同吃同住几天后,整个军营都会染上这病。
也是此计最不易察觉的一点。
格日勒图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打算在冰河解封后,立马着手操办,班加罗尔已经有望夺下。
“报——”
一个哨骑兵夺门而入。
还不等在场的诸多贵族告罪,只听他喊道:“禀报鸿台吉,萨瓦尔河西边三十里出现大量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