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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这么说,我并不感到意外。高兴的挣钱能力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我真是不知我父母还有这样的基因,可是为什么我们家其他人都过得苦哈哈,就高兴可以那么滋润呢。
高兴小学时就开始在假期卖冰棍了。他瞒着爸妈去舅舅那里借钱,首次资金10块人民币,说要到小浦冷饮店去批发各种棒冰、冰砖和冰淇淋,然后放在一个装了小棉被的泡沫箱里,去闹市区的街上叫卖。舅舅哪会要他还钱,就当是支持孩子创业的赞助。可是我作为女孩子难为情啊,说街上那个叫卖的小男孩是我弟弟,叫我的脸往哪里搁?所以那个假期,我看见卖冰棍儿的男孩子就赶紧跑得远远的。
后来看电影电视,美国的小孩子也是这样玩的。家门口卖柠檬水,一美元一杯,弟弟高兴当时可没看过美国电影,但想法是如出一辙的。别看这小本生意,棒冰5分钱,冰砖1角钱,冰淇淋1角5分,分别挣1分、2分、3分,但是他一天能卖掉两箱!那个假期他用10块钱挣回了30多块钱。30块啊,那是我妈妈近半个月的工资啦!
记得当时有种新产品叫咖啡奶油冰砖,一半奶白色一半咖啡色,一度卖得很火,说是那个夏季最时髦的冷饮,没尝过的人都是老土。我当时也很馋很好奇,但是我妈一点没有给我买来吃的念头,我自己也当然舍不得用我有限的零钱买这么昂贵的零食。最后,还是弟弟高兴请我吃了一块咖啡奶油冰砖,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品味咖啡的味道——苦的。
你看,这个世界上好多让人回味无穷的美味居然都是苦的,比如咖啡和巧克力。
嫌卖冰棍挣钱的弟弟丢脸,躲着弟弟走,但弟弟还是慷慨地请姐姐吃昂贵的冰淇淋。这个桥段,后来被高兴一直说一直说,直说到我们都长大成人。但我真的一直嫌弃高兴挣钱!看看他都在干些什么啊?
高兴从小爱看小人书,有点零钱就买,压岁钱零花钱都用在买书上,10岁的时候就攒下了满满一抽屉的小人书。他于是写了一个小人书目录,在同学中分发,还注明“欢迎租看,不用办证,不用押金,一天一分。”结果他这个小产业在学校里做得可火爆了!
火爆到什么程度呢?我去向他借小人书看,他竟然不借,说我肯定不会给他钱。我这样的客户,在他那里根本产生不了价值,是最劣等的客户。他借我书只是看在姐弟交情上,我不能选书,只能等那些真正的客户们挑剩下的书来选择我,不然,爱看不看。
我气坏了,问他难道客户还分等级吗?
他斜看我一眼:“当然分啊!最佳客户是那种不挑书立马就要,而且数量大,每天两本且天天租的。其次是那种挑挑拣拣但是也有持续需求的,再次是既要挑拣还把书弄坏且不赔偿的,最次就是像你这样,死乞白赖缠着我要书看还一分钱不给的!”
高兴说,对于第一种客户,他会把最好看的书优先推荐给他,甚至上门服务;对于中间的,他就正常对待;对于最后一种,就只能用鄙视的态度设法让其知难而退。
我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个势利鬼!”
高兴还我一句:“是你自己当了个势利客户嘛!我只知道,谁给我多少,我就回报对方多少。我还准备启用积分制呢,谁在我这里消费多,可以享受免费小人书赠阅的!”
哇,他真的从小就是个有脑子的商人啊。可是我却不太喜欢让他这么做,也许是受妈妈的影响吧,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学生就应该读书,至于那些倒买倒卖的营生,是多么不体面啊……
这次,高兴和朋友去义乌玩了一趟。朋友心眼简单,玩就是玩,玩就是花钱,可是高兴天生有商人的脑子。他看到义乌小商品市场上的小东西那么便宜,就动了脑子,把带去的20块钱统统买了一种骷髅头形状的饰物,说男生挂在脖子上很酷。我惴惴地问高兴,“你不会又要去小浦中学给我丢脸了吧?”
高兴嘟嘟囔囔:“当初我卖棒冰你说我丢脸,结果吃我棒冰最多的人是你,现在我卖几条项链,你又说丢你的脸,我挣了钱给你买白色旅游鞋你要不要啊?”
旅游鞋!!我的眼睛亮了。
没想到高兴接下来就泼了一盆冷水:“现在不怕丢脸了吧……嘿嘿,我才不会给你买旅游鞋呢!”
高兴手里的银质挂件,在义乌批发是2毛5分一条,到学校里他开价2块5毛,暴涨10倍!当然,他的推销手段也是花了心思的。
高兴带了一小包挂件去学校,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去住校的学生宿舍推销——他先把自己好好打扮一番,然后挂上个吊坠,带本书,先去找有熟人的宿舍。
中学宿舍条件不好,一间大房子里住8人到12人,高兴与熟人聊几句天后,就把话题往挂件上引,成功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后就开始饥饿营销了:“嗯,我去义乌买了几条,不多的……你们要,我就回家去取。当然,你们若真喜欢,我也可以再跑一趟义乌的……不过,那都说不准,反正谁先要先给谁……”
假银饰挂件比较酷,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是耍酷的年纪。2块5的价格也不算贵,中午少打一个菜就行,挂在身上却可以帅很久呀!高兴又在旁边推波助澜:“现在电影里可流行这个了,刘德华、张雨生、草蜢、Beyond,他们也都挂这样的挂件的!”
一个男生最先痛快地说,“行,我要1条!”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于是,高兴造访的第一个寝室里就推销出了5条。
3天以后,高兴成功地成为“银饰挂件”校园销售商。他甚至还准备了一个小本本,上面是同学们的“订单”:这个10条,那个20条!如果不出意外,很有可能全校的男生脖子上都会挂上这样的项链,甚至别的学校……高兴想着,计算着,却没成想他的生意也成功引起了学校领导的注意。
当他开开心心地把一包银饰挂件带去给某间预定了货的寝室时,马拉——也就是高兴的班主任老师,从寝室门后慢悠悠地转了出来:“我恭候你多时啦,来,带上你的宝贝,去办公室一趟!”
高兴傻眼了。
“说吧,高兴同学,你这一周都干了些什么?”马拉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边吹着水面上的茶叶边审问高兴。
“报告老师,我这周,认真听了42节课,及时做了每天的作业,考了一个测试,虽然成绩不怎样,但依旧是我的努力结果,另外,还帮家里父母浇花扫地,帮街上的一个老奶奶卖菜……”
“说点其他新花样吧!”高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让马拉老师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知道的,在老师把你邀请到办公室之前,是不会什么准备都不做的。”
高兴眼珠一转,随即说道:“哦,好的。报告老师,我们政治课不是刚上了市场经济这一课吗,我就想在学校里做个实验。现在正在实验中,然后就被您带来办公室了。”
马拉看了高兴一眼:“是什么样的实验呀?”
“就是了解市场……这不是刚起个头嘛,都还没做到中间阶段,就被您叫来了,所以,我也没有数据能够详细汇报我的实验结果……”
高兴越说越离谱,气得马拉一拍桌子,茶杯都蹦了起来。高兴也吓得差点跟着茶杯一块儿跳起来。
“好你个大胆的高兴!你从义乌批发来的低价货,第一天你自己出门推销,2块5一条卖了不少吧;第二天你找代理推销,10条起2块一条给他们;第三天你开始鼓动代理再找代理,你这里20条起1块5一条给大代理,你自己就是大代理的大代理,你就打算当资本家坐地生财了是吧?”高兴偷看一眼班主任:“是,老师的侦破工作已经结束,真的是明察秋毫。这一包东西,是我的最后一点资产,您要是想没收,那就充公了吧。我的实验也就到此结束了,保证再也不做其他实验。”
马拉老师火也不是不火也不是,瞪着高兴看半天,连茶也忘记喝了:“我这星期会做个家访的,专门上门请教你的父母,对了,你爸妈好像也都是老师吧?”
高兴一听班主任要亲自上门,顿时开心——“老师老师,那总算盼望到您来我家做客了啊!真是两年头一遭啊,还有,其他同学可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做什么客?是家访——”半句话说完,高兴班主任马拉老师就感觉上了套,这不是说他当老师不合格,以往从来不做家访嘛!好你个高兴,真是鬼精鬼灵啊!
“你先回去吧,给你父母带个信——还有,你和你姐,都在这学校里,可是你们两个,一个是学生会干部,在全国性的杂志上发表文章;一个成了你这样的货色,写作文能写成《假如我是只猪》。你们两个,怎么会那么不像呢?!”
高兴在离开办公室前紧赶慢赶地补了一刀:“我姐?我姐她脑子没有我好使的,她以后肯定没有我有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