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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话的柿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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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诗社成员里都很流行听这个,做完作业后躺在床上听几首钢琴曲,既是休息更是陶冶情操,你那么有书卷味的一名才女,是不是也帮你定上3盒?你看看,哪个热爱文学的学生会没有几盒经典的钢琴曲磁带啊?它们不是流行歌曲,它们是可以用一辈子的,是一种高雅文艺的象征……”张才子在夸夸其谈。

    我还没太适应大诗人张才子向商人身份的转变:“啊?要不要……多少钱?”

    “3盒钢琴曲15块钱。正常的正品磁带价格是每盒7块9,你看,多么好的质量,3盒才15块呢。我们诗社的不少同学都定了。这套磁带很有限,我都只推荐给我认为值得推荐的人的,比如——你!”他重点强调了一下这个“你”字。

    张才子很善于捕捉心理变化,一见我露出犹豫的神情,就把磁带给放下了:“这样吧,你可以先拿去听,钱到时再说,我们都是热爱文学的,追求精神享受是第一位的!我只向诗社和文学社里的几位同学推荐这磁带,其他人我不理的。真的,你越听这样的音乐,就会越来越优雅!”

    他把这磁带一放下,不就是意味着要卖给我了吗?

    我用手摸摸磁带盒子,确实很有质感。我想象着自己在周末的晚上,一个人听着音乐看书的情景,多么具有文艺气息啊。我想起杜微微一边听着《春江花月夜》一边写字,那场景真美,其实我也可以一边听着钢琴曲一边喝着茶看书……

    也许,我真的有成为一个文艺女青年的潜质?

    我想起来有一次,我要去找杜微微借一套卷子的时候,那天她正在和语文老师的儿子,也就是我们文科班的大才子郭子轩在聊天。两人各拿一盘磁带在做交换。

    那天,郭子轩接过杜微微的磁带后,大喜道:“微微,你也喜欢这首《但愿人长久》?真巧!”

    杜微微看了一眼手里郭子轩的磁带说:“你看,重合了!除了包装不一样之外,连里面的曲目都是一样的。这盒磁带,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但愿人长久》,还有那首《小城故事》。”

    那天两个人聊得挺投机,一个是文科班的状元,一个是文科班的才女,除了学习之外,竟然在音乐上也找到了共同话题。可是我,竟然连一盘像样的磁带都没有,我只有几盘枯燥无味的英语听力。

    放学时候,我问芦苇,一个人晚上看书很累了,然后放个音乐休息,这是什么感觉?

    芦苇回答说很舒服啊,我经常这样的。

    “那……能提高学习效率么?”

    芦苇耸耸肩膀说:“那要看什么音乐的。对我来说,没指望提高学习效率,我只买流行歌曲磁带,我只想好好休息,以及学几首新歌,唱卡拉ok时能用上。怎么了?”

    我说:“隔壁班的张才子向我推荐了一套磁带,他说很适合我,是钢琴曲。”

    芦苇恍然大悟地说:“我说的呢,怎么你的风格和品味忽然高雅了起来。想买就买呗。多少钱啊?”

    “15块钱一套,3盒。”

    芦苇说:“那不算贵啊,我平常买个磁带都要7块多的呢……”

    我哭丧着脸:“我想我妈肯定不会给我买的。她觉得音乐这种东西不是学习用品,她也不觉得我会是真心喜欢音乐的人。可是我真的挺想要这几盘磁带的,张才子说,先放我这……让我试听……”芦苇打趣道:“我觉得也是,你就是装文艺!哎哎,别打我别打我,他不是允许你试听嘛,那你就拆了听呗。听两天还是喜欢,那就买。不喜欢,就不买。”

    我为难道:“已经拆了,听着喜欢,所以想买……都拆了,我再不买,也不好意思面对人家,是吧?这两天操场上碰到张才子,我都难为情呢。再说,我这么拆了,又说太贵了我没钱再退回给他,那不是很没面子……他说他觉得我是很、很有文艺气息的那种学生,那退回去的话,不就是直接说我自己很俗很俗,我不要听钢琴曲嘛!”

    芦苇白了我一眼:“我就是很俗的,我就是只听流行歌曲不听钢琴曲的!”

    几番犹豫后,我还是决定要了,不管怎样,我都得向妈妈要钱去。正好放假了,趁着假期,也许妈妈心情好也说不定……

    五一这天,正是之前商量好要去水仙舅妈家聚会的时间。

    妈妈决定给每个舅舅都送点腌猪耳朵和咸鸭蛋,3个舅舅,每人12个,让我和高兴帮忙。我跟妈妈提议也送给驼背姑姑一些,因为驼背姑姑总是给我零食,妈妈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其实去舅舅们家里串门儿是有好处的,每次都能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零食啦、零花钱啦什么的!

    高兴已经好久都没去几个舅舅家了,他兴奋地催促着快点出发,说晚上水仙舅妈一定会做好多好吃的,并且要求晚上打牌。妈妈依旧定下了规矩:最多打两个小时的牌!

    我和高兴吐了一下舌头,相视一笑:两个小时也比没有强,今晚可以大解放了!

    支书舅舅照旧没在家,爱君姐在镜子前整理她刚烫的大波浪。我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两只口红,我的这么多姐姐当中,爱君姐是最时髦的,也是最会打扮的,永远都是那么光彩照人。

    杭生哥依旧在看书,妈妈趁机教育我们:“看看你们的杭生哥哥,知道不,不管你们什么时候来,总是看到杭生哥哥在看书……”爱君姐听见妈妈的话,放下梳子赶紧打招呼:“姑姑快来,今天怎么这么难得,让弟弟妹妹也出来玩了,你不是总让他们在家读书的嘛……”

    高兴撇撇嘴:“杭生哥哥是我妈嘴里的最佳学生代表,是我们终生的榜样!”

    爱君姐却一脸不屑:“他呀,只会读书,一点不会生活,吃什么穿什么一点不讲究。让他去厨房里烧个火,可能会把整个房子烧掉!”

    妈妈赶紧替杭生辩护:“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爱君姐“切”了一声:“你让我们杭生一人走天下一星期试一试?估计连家都找不回来!”

    “一个男孩子,其他方面学得慢,这不要紧。重要的是有好脑子,而且勤奋,有目标。若我家小敏和高兴有杭生一半的智商和勤奋,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跟小敏说了好多次,她是农村户口,考大学是唯一的出路,可惜这孩子还是爱玩……”妈妈无奈地说。

    爱君姐伶牙俐齿地辩驳:“姑姑,要是像你说的,只有读大学才是出路,那高中四分之三的学生都不过日子啦?我看不是吧?你看我现在在杭州当导游不是很好吗,工作开心,工资不错,而且还能认识很多人。我在这里当导游当烦了,以后还能去其他地方当导游,这样我可以玩遍整个中国了,姑姑你一辈子当老师也没有这样旅游过吧?”

    这话已经让我妈脸色很难看了,她还在强颜欢笑地维护着尊严:“我们大人看过的经历过的事情多,人生经验丰富,一点观点,小辈们要是能多听进去两句,肯定是有益的。”

    爱君继续补刀:“姑姑,你死命要求小敏高兴读书考大学,是不是因为你自己考不上大学,所以一定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啊?这不好的,你若对孩子有要求,那你首先得自己有要求!若自己都考不上大学的话,就不要要求别人一定得这样!”

    我的妈妈几乎要脸色发青,她强作笑颜死扛着:“你现在觉得日子舒服,以后可不一定会这样想……”爱君继续:“日子舒服不分现在以后的,日子一定要过得现在也舒服以后也舒服……”

    我的妈妈忍不可忍,终于阴着脸说要先走了,待会儿在水仙舅妈家一道吃饭。

    我在她身后几乎要狂笑,可是不敢明着笑出声来。虽然我并不想过爱君姐的“个体户”日子,但是感觉爱君姐真是太伟大了!太能说实在话了!

    没走几步,妈妈越想越生气,站住了开始训话,严厉要求我们和爱君姐划清界限。

    “你们若想像爱君那样,在社会上当个无所事事的人,有活干时就挣一把,没活干时就靠支书舅舅的工资养活,那我也随你们。但是告诉你们,咱们家是没有钱供你们这样祸害的,你们必须要考上大学,以后有个稳定的工作,在办公室里上班。这样的日子,才是正常的日子!知道没有?”

    我和高兴齐声回答:“知道了……”

    我听着老妈的训斥,想着爱君姐无所顾忌没大没小的顶撞,觉得我的日子就是到死也做不到爱君姐的那般爽快了。

    可是,我从来没觉得支书舅舅的教育有啥不好的。

    支书舅舅,是我见到过的最会包容的好爸爸。他对于妻子晓莲,是疼爱;对于儿女,还是疼爱。他喜欢懂事的大女儿爱书,也爱嚣张的二女儿爱君。他容得下爱君的那种学渣,也不要求爱君复习高考,甚至对于她对生活毫无奋斗目标的不用心状态,也没有什么反感的。他认为,这是每个人自己的生活,他不用操心孩子的生活。

    为什么我的妈妈就不能像支书舅舅那样呢?

    妈妈还在继续:“都是你那个支书舅舅,从来不管孩子,结果纵容出了这样的女儿!看他以后迟早后悔……”支书舅舅出现在妈妈身后,我和高兴赶紧说:“舅舅,舅舅。”